知食份子

左：葉亞來會不會喜歡吃豬腸粉呢？右：歲月資本才是這條街永續經營的最大賣點。

關於某些年代和事，聽起來總是遙不可及，與己無關。

就像資料中1920年初才出現在廣州街頭的豬腸粉，要不是前陣子聽85歲的母親提起，說有關外婆是如何隻身帶著剛滿月的她南來吉隆坡尋夫的歷程，不然，現在也絕對不可能馬上產生聯想：原來祖輩們初到吉隆坡時，茨廠街區是根本不可能同步出現豬腸粉的。

即使當時的廣東原鄉，也才剛出現小販挑擔沿街販售這“新玩意”呢！至於發展成一間間專賣豬腸粉的小食店，那已是30年代初期的事。

所以，要是賣豬腸粉的小販對你說：我們至少已有80年以上的歷史啊！你可以選擇相信，但多少也得懷疑；如果他更豪氣的說：我們在茨廠街賣豬腸粉已經超過90年囉！乖乖，你乾脆告訴他豬腸粉頂多也只有86年的歷史吧了！

如果遇上我，我一定會開他玩笑：你猜葉亞來會不會喜歡吃豬腸粉呢？葉公是在1885年逝世的。

當然，印象中土生土長的茨廠街小販幾乎都不愛誇大年月，正好相反，他們對過去歲月總是習慣性的“守口如瓶”，不願在招牌上大作文章，強調創始年的久遠，問起來也頂多只有個約莫年代，而無法確定真實年份。

這可能是個人欠缺歷史感所致，更大的原因是在於整體華社嚴重“缺史”的大環境裡，市井小民根本領會不到“歷史”的價值，不明歲月資本才是這條街永續經營的最大賣點。

左：原鄉人所謂滿載著“傳說”和“童年記憶”的豬腸粉，竟在這處南洋之地給保存下來。
右：繞圈熟油生抽，灑把芝麻，配上醋醃青辣椒，清淡中吃出雋永原味。

豬腸粉是由沙河粉改良而成，傳統做法是在純米漿中摻進適量的玉米粉、馬蹄粉或澄粉，同時加入些許食油，可使成品在隔布蒸熟後比沙河粉來得嫩滑細緻。一般沙河粉適合湯煮、煎炒或拌食，而改良後的豬腸粉則以軟嫩口感見稱，適合現做熱食，淋上醬汁，即可成為簡單一餐。

早年食肆所供應的豬腸粉，一般分為“齋腸”及“蔥花蝦米腸”兩種，前者素面相見，後者則在炊蒸時加進蝦米碎及青蔥，切段上碟後淋上熟油，甜醬，辣椒醬，芝麻等，有的甚至只灑些生抽熟油，配著醋醃青辣椒食用。

許多來自香港及廣州的知食友人，在初訪茨廠街時無意中嚐到本地腸粉後，多半嘖嘖稱奇，說這原始風味，滿載著“傳說”和“童年記憶”的豬腸粉，竟在這處南洋之地給保存下來，反而原鄉早已少見。

因為自從豬腸粉走進茶樓食肆後，已幾乎蛻變成千篇一律的包餡腸粉，就像我們在茶樓吃到的那些捲上蝦仁、叉燒、或牛肉的豬腸粉一樣，少了一份享受純樸米香的簡單快樂。

雖然這一帶的食攤小販都圖個簡單，沒把腸粉給捲成腸狀，卻還原了雛形版本。

當外國友人如獲至寶地告訴我，說發現茨廠街還蘊含著許多飲食老風味的同時，我想到的卻是滿街的冒牌贗品，以及一些老字號食肆老板的慨歎：頂多也只能撐到這代了！年輕的都不願意繼承啊！

這裡有兩家古味豬腸粉，是茨廠街區飲食版圖上缺一可惜的老字號，一檔在茨廠街與思士街交界處，另攤則在中華巷裡。前者有60多年歷史，後者創於50年代；前者看盡茨廠街的繁華繽紛，後者見證了中華戲院的昔日風華。

60多年歷史的米香甜滑，最宜繞圈熟油生抽，灑把芝麻，配上醋醃青辣椒，清淡中吃出雋永原味；50年代老好記憶的電光聲影裡，一不小心便咬出一嘴來自海洋的蝦米香味。

關於某些來不及參與的年代和事，即使間接地擦身而過，像閱讀了這篇文章甚麼的，聽起來也就不覺得那麼遙遠，與己無關了。

左：王金蓮記不只是吉隆坡福建炒麵的發源地，早上另攤豬腸粉，更是茨廠街的懷舊飲食傳奇。
右：誰還記得中華巷裡曾經有間中華戲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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