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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香港朋友口中聽到“馬來糯米雞”,起初以為自己孤陋寡聞,不懂馬來菜餚中有此一道南洋風味!許是加入濃濃香料,辣香撲鼻,還是蕉纏椰繞,將糯米和雞給綁在一起,拿來燒烤或油炸……照理說,是感該不會太辣才擄獲得了這位香江老兄的心。
不是啦!我說的是上次在“馬來”時,我們常在茶樓吃到的那種碗裝糯米雞咧!
電話這端,突然醒悟過來。
是的,在香港甚至廣東原鄉所看到的“糯米雞”,確實和我們這裡的不同,用料相似,卻以荷葉包裏,所以朋友才會冠上“馬來”以示區別。這多少帶有一種“域外”的意味,彷彿一剎間把我們那根深柢固以為是再傳統不過的廣東點心,從飲食歷史中給猛然抽離;斷奶不成,至少也被排在傳統之外。
這讓我想起本地的一些知食前輩,在談起盛糯米雞的碗時所發出的許多感嘆。從“傳統”瓷碗的樸實,到換成不易打破的金屬碗,再到現在廣泛使用拋棄式的免洗錫箔碗具,老饕們所執著在意的,不完全是古今糯米雞的用料增減、味道殊同或體積大小,反而是一隻小小瓷碗所牽引出的那份捉摸不到的懷舊情結。對他們而言,那才構成糯米雞的完整記憶。
一隻瓷碗有那麼重要嗎?記得在一次飲食講座會上有個年輕聽眾這麼問道。
我得從歷史中尋求解答。糯米雞是在清末民初之間出現在廣州街頭,最早由一些挑擔小販在夜裡沿街叫賣,以滿足顧客宵夜之需。當初的版本就是以碗出售,主配料簡單,生糯米加上醬醃雞肉為餡,裝入瓷碗隔水蒸熟而成。後來小販圖個方便,改良以荷葉包裹,既減輕挑擔重量又免得清洗碗盤,同時更增添一股淡淡的荷葉清香。
正因為如此一個變身,糯米雞的體積和餡料也變得豐富起來,除單調的雞肉外更加進叉燒、豬肉、臘腸、蝦米、鹹蛋黃、筍片和冬菇等,拳頭般大小,一頓下來已是半餐飯量,剎時廣東一帶的茶居酒樓也跟進推出,到處盛行起來。到了1980年代,廣東一些酒樓更從“傳統”糯米雞中衍生出體積縮小一半的“珍珠雞”,風行至今,成為範本。
幾十年下來,糯米雞的形象就此定形,年輕一輩早已遺忘糯米雞的前身原來是碗裝的;時至今日,廣州食肆更創出許多新式吃法,像解開荷葉後,將糯米雞給蘸上蛋汁煎香來吃;又或是包上一層西式酥皮,放入烤爐烘焙出一道中西合壁的“酥皮糯米雞”。
寫到這裡,我想大家早已讀出“瓷碗”的意義吧!
就像去年某個早晨,我帶了來自廣州的朋友到茨廠街尋找古粵風味,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潮裡,突然想起一碗熱騰騰的糯米雞。我說,就去造訪那間據說最早把糯米雞給引進吉隆坡的老茶樓吧!
站在玉壺軒門前,才知道茶樓已暫停營業,佈告說明要裝修半年。
遙想當年茶樓的老東家李海,領先從新加坡請來名師胡大進,專門教導本地師傅製作唐山的糯米雞,據稱推出後不久就大受歡迎,本地其他茶樓於是競相學習,一時蔚為風氣;屈指一算,那已是6,70年前的如煙往事。
不然我們就到別的茶樓去吧!朋友建議。我說茨廠街在最繁華的年代,本來是有近十家茶樓的,但現在就只剩下這間了。
一臉失望。
最後,我退其次地還是把他帶到附近一間普通茶室,試一個包點櫃裡的廉價糯米雞;還好,至少是用不銹鋼碗來裝的。
咬下一口,朋友欣然的說:我終於吃到“傳說中”的糯米雞了!在南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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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安樂茶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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