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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夠理解味覺思鄉這回事,但從未想過“咖央”與鄉愁間的關係,竟可以那麼直接。
當年的我,鄉愁是寫在歌裡隱於詩中的私自情懷,具實又抽象,是經營出來唱給人聽寫給人看的感覺;幾個同鄉聚在一起,寒夜裡吃著台灣的乾意麵和餛飩湯時,突然有人大聲感嘆:如果有碗檳城咖哩麵還是怡保雞絲河粉該有多好!
認知上,這已是味覺思鄉的極致寫照了。
直到後來有人回鄉帶罐“咖央”到台,剛離家不久的小學妹,在土司麵包上塗抹一層薄薄鄉愁,一口咬下竟突然哭了起來,搞得大伙束手無策;才知道,原來詩和歌都比不上小小一罐“咖央”來得直接,觸動心弦啊!
這已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最近,在思考一個飲食案子,探討經營現代Kopitiam的成功要素。在食物方面,如果將提供懷舊和不知名的鄉愁給視為這類店的一大賣點,那眾人皆把注意力集中在哪家店的海南咖啡最好喝時,卻似乎未曾有商家逆向突破,去強調自己的“咖央”是全城最好的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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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央”是本地華人,尤其是廣東人對Kaya的常用譯名,無論以何種方言來讀都與原音相差甚遠,卻留存著早期先輩們對ya音難以發聲的紀實印記。當然,還有人更準確的把它譯成 “咖吔”,但音準字怪,不像另一名稱“咖椰”,反而能夠抓住一些鄉音的韻腳,椰字更透露出材料成份,所以我一般上喜歡使用 “咖椰”一詞。
童年時候跟著家人“咖央” “咖央”的叫,當知道它是馬來文的Kaya時,心中不免感到疑惑;尤其上小學後瞭解Kaya是“富有”的意思,更是不斷傻傻追問,為何會把這種香甜麵包醬給稱為“富有”呢?是有錢的人才吃得起,還是吃了之後會變成富有?環顧住家景況,顯然推翻前者,於是便只好接受家人在無法給我回答時隨便敷衍的“妙想”,就真的以為 “咖央”吃多了長大後會成為有錢人!
怎知30年後,家裡的印尼女傭在吃著“咖央”時竟發出同樣讚嘆,Kaya Kaya不絕於耳,戲說吃後會變成Orang Kaya!我問她家鄉是否也有,她表情略帶“輕視”,我們不叫Kaya(那麼俗),叫它Srikaya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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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央”的身世一般被判定為星馬血統,這多少與華人傳統咖啡店有著密切關係。
因為早期海南人在南洋的職業多以家庭幫傭為主,受雇於洋人及有錢的峇峇家庭。飲食文化上相互撞擊是天然合成的事,多少影響後來海南人在從事咖啡店時的經營模式,像把洋人早餐吃麵包喝咖啡的習慣,和他們根深柢固的下午茶文化給普羅大眾化,就是例子;而塗抹在麵包上的所謂“鴛鴦”,即“咖央”和牛油,顯而易見就是一次漂亮的西式南洋化。
一般上大家認為“咖央”是馬來人的食品,由峇峇娘惹將它精緻化,甚至因為對海南咖啡店的聯想而有了起源於海南島的傳說,認為由當年南來的海南老鄉把它帶進洋人及峇峇的廚房,進而流行起來。但這說法似乎勉強,有待實地考察後再行推斷,不過我曾探詢不少老海南,都一致否定這南傳說法。
做好一鍋“咖央”並不難,材料也相當簡單,打散的雞蛋或鴨蛋、濃椰漿、糖,加上班蘭葉,問題是時間和耐心,兩個小時斷斷續續的看火攪拌,只是初級成品,如果要做到上乘貨色,像我童年時候家裡做的那樣,必需要慢火熬足八小時才算夠火耐放,起膠香滑。
只可惜現在許多標榜懷舊南洋風味的新式Kopitiam,連最基本的咖啡和炭烤鴛鴦麵包都做不好,尤其“咖央”才教人失望,還比不上從夜市路邊攤買來的手工“咖央”來得純正香滑。
懷舊食物可以誘人走進想像中的南洋,“咖央”卻往往不著痕跡地扮演著“鄉愁”的符號。
對於遊客,咖啡可以比較,炭烤鴛鴦麵包卻是味覺南洋的第一個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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