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元年︱ No such th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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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的時候人們匆忙撿收晒著的江魚仔的海邊。海水是時間,把沙礫磨平,把刺眼的陽光稀釋。海邊的村子靜靜地擱在那裡彷彿和時間一樣久遠。小女孩把沙粒從水中撈起,看著它們從指縫間流失。
多阿發明了捕捉風的簡單儀器,能夠把風的能量化成電,在多雨的季節用來烘干江魚仔。捕捉風的儀器像泡咖啡的篩子,由長長的棍子支撐著,末端銜接一個容器,容器裡面是漆黑一片,沒有人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風很大的時候容器裡面會發出轟隆的巨響。烘干江魚仔的箱子漸漸燙熱了起來。下雨的時候,小女孩在箱子旁邊取暖,她常常重復呼喚“多阿”的名字。
米娜走來,把小女孩趕走,她常常這樣做。米娜是村子裡面公認的bomoh, 在大部分的時候,大家無法明白她的語言和故事,因此也沒有人向她請教關於命運的問題。米娜在沙灘上留下不同形狀的腳印。她喜歡預測漲潮的最高點,然後在最高點的水線上睡覺,讓水浸過半邊的身子而沾沾自喜。她常常在海邊點火,唱起沒人聽懂的歌。
來到村子的外來者手上是一幅缺了一角的地圖,外來者來到缺了的那一個海邊。他無法明白當地的語言,必需借助誇張的動作和表情來表達自己。他決定在進一步走失之前在村子裡先住下。他利用廢置的米倉作為辨認方向的標記。廢置的米倉在多阿的家後面,多阿在米倉裡收藏了許多器具和尚未命名的物品。
外來者指著缺了一角的地圖向多阿請教村子的地理位置。多阿表現滿臉的不解,認為村子“就在這裡,不在他方“,而且沒有使用地圖的必要--沒有離開過的人依然在這裡,已經離開的不會回來。他們都不需要地圖。多阿指向海,想起年輕的時候捕魚的事,海里的珊瑚,遠方的小島,嬉水的小女孩。多阿說:“海洋決定陸地的位置”。多阿在村子里住了六十多年,利用椰樹幹、椰子、石頭製造了許多有用和沒用的器具。他在一棵古老的樹上蓋了很大的房子,房子的地板上是用石子標記的星星的分布圖,是星空的倒影。
外來者在椰樹下睡著了,做了一個夢。他在一個無人的荒島上醒來,發現自己一無所有,非常焦急。突然一艘大船從遠處駛來,他急忙招手,揮動脫下的上衣,希望引起注意。他不停地揮動、甚至跳躍起來。他不停地重復同樣的動作。
小女孩不斷呼喚多阿的名字。“多阿”在當地的語言裡,是“祈禱”的意思。小女孩注視著多阿剛剛髹過漆的小木船,它的長度比一個小女孩的高度多出一點。多阿在船上放了一朵小黃花,用長長的繩子系著小木船,讓海浪把船沖遠,再送回來--大部分的時候船會被海浪打翻。村長的兒子經過,告訴外來者說:他這樣做了二十年。
外來者在夢裡面看到前方熟悉的城市燈光,他沖前去,以為就要到家了,他不停地跑著、跑著、跑著,他並不知道村子和城市之間隔著一層很厚很厚的透明的膜。地圖上也不會標明的一層膜。他從白日夢醒來過後,開始向多阿描繪他的故鄉,他雀躍地在海灘上奔跑、伸展雙臂,然後跳躍起來,嘗試向多阿描繪飛機的樣子--然後他便扑向海里。
兩個小女孩在海邊嬉戲,只有一個發出笑鬧的聲音。村長的兒子把附近樹林採回來的葉片磨成粉末,點燃,然後深呼吸,把冒出的煙吸入鼻腔。時間緩慢,沙灘上插著的木棍的影子隨著太陽的位置而發生變化。影子在天快下雨的時候被匆忙撿收江魚仔的奔跑的腳步打散,時間就暫時停止了。一個小女孩在下雨的海邊快樂地奔跑。她累的時候會躲在多阿的米倉裡面休息。另一個小女孩哭了,她發現和她嬉戲的朋友不見了。
多阿在葉片上寫上經文,塞在巨大的螺裡面,然後對著海,吹嚮。他的螺插在沙灘上的欄杆上面,大風吹起的時候會發出禱告的聲音。雨剛停的時候,他的廢置的米倉裡面懸掛的許多木製的器皿會互相擊撞,發出特別清脆的聲嚮。那天雨剛停的時候,他在清脆的聲響下沖出米倉,在海邊奔跑、大喊了很久,很久,然後跌在沙灘上,無力爬起身來。
那天,他看到几朵黃色的小花,無力地擱在沙灘上,也褪了顏色。小女孩看著哭泣的多阿,呼喚他的名字。
外來者在另一個夢里,看見小女孩製作了小小的黃色的花環,向多阿展示。忙碌的多阿在草紙上描繪新的發明的圖樣,望了小女孩一眼。大雨就下起來了。
村長的兒子問外來者:“為什麼你只會發白日夢?”外來者說:“這樣可以看得更清楚。”米娜在沙灘上留下不同形狀的腳印說:"Ada takdir-Nya。Ada takdir-Nya。”
米娜在沙灘上勾勒類似飛機的圖案,圍繞著圖案,開始手舞足蹈起來。
廢置的米倉燃燒著。
被米娜預言的那個上午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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