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元年︱ No such th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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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左手達成了協議,約法三章,暫時只能是網絡情人。
不交換電話號碼,不透露真實姓名,不能見面,
那個時候的我們,一心都需要一個精神上的情人,
事過多年後,我才知道這叫做‘柏拉圖式的戀愛’。
世人或許會覺得很可笑,但他們心中最缺乏的,不就是這樣的愛嗎?
我寧可不要太多眼睛看得到的累贅,只想愉快的和左手戀愛。
這是我的初戀嗎?網戀算不算是戀愛?
我當然不能向左手坦白我作弊偷看他的實情。
那年,我十六歲,第一次和自己喜歡的男孩相愛。
精神相愛。
在班上合唱那天,大草和鐵蛋的水準比平常還要札實,
我一個人獨唱的時候,我確定左手沒有在外頭,
雖然心底很期待他的出現,不過結果是如此我也不會太失望。
因為他在我的心底一直都沒有消失過。
班上選出了最佳組合,我們這組得了第二名,
第一名的是合唱團的同學,這也給了我們很大的鼓勵。
後來,很多同學要向我借The Carpenters的CD,我都一一婉拒了,
深怕他們會弄壞左手心愛的唱片。
我把CD放回信封裡,夾帶著一張寫了‘謝謝’的紙條,然後交給了大草。
這彷彿是我和大草的默契,他很清楚甚麼時候會有甚麼樣的事情發生。
大草現在沒有女朋友。其實到底有沒有,我們也不知道。
因為他的答案永遠是沒有。
初二就和大草同班的我,第一次見到大草的時候,也曾覺得這個男生很特別,
不過和他深交之後,才發覺原來都是他愛耍帥而給人的錯覺,
只有和他同年的我才看穿他,不過也沒想過要揭穿他,
所謂人各有志,我沒理由去破壞他在小妹妹們裡崇高的形象。
依稀記得,大草曾和一個女生走得很近,兩個人一起來到學校,一起到食堂吃飯,
一起到圖書館溫書,一起放學回家。
後來女生轉校了,那段期間,我的確很少看見大草笑過了。
我很認真的問過他,是不是很喜歡那位女生,
他沒有一口否定,就盡給我一些似是而非的回覆。
到底是否因為不願為了一棵樹而放棄整片森林,還是他不想讓人知道他的內心世界,
這一切我都無從查證。
米粒說大草是濫情,是太容易發生感情的那種。
不過由於和大草傳出緋聞的女生不計其數,大草花心的消息也早已不脛而走。
但越說他花心惹人厭的女生,我們就越發現對方根本就是喜歡他。
除此之外,我也曾是大草的情書使者,有些是代交給他的,有些是他要我幫忙交給人的。
不過,不管大草是如何被拒絕(次數屈指可數),我都沒見過他在那位女生離開後那麼黯然。
初三考PMR的時候,那位女生竟然出現在教室門口,
一見到大草後就拉著大草走到司令台旁,兩個人面無表情談了很久,
鐘聲響了以後,女生突然用手猛然蓋著自己的臉,大草低著頭走回來教室。
我還記得,那天考的是數學,是大草的強項,
大草比往常更快做完,交了卷後,大草拿了書包就衝出教室。
過後的事情我一槪不知,因為我還在教室裡,直到交卷的最後一分鐘。
當我正準備要乘搭巴士回家的時候,外頭下起雨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草一個人坐在Stulang Laut的椰樹下發呆,
我馬上就走了下去,將自己的雨傘湊去為他遮雨。
走近大草時,我瞥見他臉上的淚水,而不是雨水。
‘為我好卻要離開我,這是甚麼道理?’
我沒想過大草是個會掉淚的人。那是第一次,也是中學生涯最後一次見過大草的淚,
輕微的一滴,卻也是大草最悲傷的極限了。
雖然,不少人誤會我和大草是一對,我也收過小妹妹們的恐嚇信,
不過清者自清,謠言也就消散得無聲無息了。
而大草和左手是在學校邊疆打籃球時認識的。嚴格來說,兩人是球友。
學校邊疆和外邊的馬路只相隔著一條行人走道和一堵紅磚牆。
我和左手網戀快要一個月了。
他知道我的身高,我喜歡看的書,常聽的933電台,喜歡到Stulang Laut走走,
我也知道他的正確身高是179公分,眼睛有一百度的近視卻不願戴眼鏡。
‘若我們見過面後,你會不會介意我的樣貌而拒絕和我繼續聯絡?’
左手說會。如果我再問他這個問題的話。
我並不是一個漂亮的女生,喜歡過我的人有三個是胖子,兩個是書呆子,
總有個感覺就是,會喜歡我的人都不太有品味。
無可否認,和小柔走在一起的時候,我是有些自卑感。
小柔乖巧懂事,功課又好,即使我知道這都是被逼出來的,
但這些優點不都是男生首選的條件嗎?
‘對方要是不能和我的心溝通,那再美再好也都一無是處。’
左手說出米粒會稱之為甜言蜜語的話,不過我卻覺得很有道理。
於是,左手主動提出見面的日期。
我這才發覺,僅僅在IRC聊天,只會讓我們越來越想見到對方。
我們認識對方半年多後,終於要見面了。
下線後,我立刻就打電話告訴米粒。
米粒也覺得,能夠見見面,做個真正的朋友,這樣的主意也不錯,
畢竟米粒仍然不看好網絡能夠談出甚麼真感情來。
我將小丸子撲滿又拿了出來,已經是九十八枚五十仙的硬幣了,
最後一枚的收集,我堅持由自己完成。
左手還不知道我暗地裡都在秘密進行這個大計畫。
我知道左手隨身都會帶著一枚,每當他沒事做的時候,
就會從錢包拿出來把玩。從食指背推去無名指背和小指背之間,然後再推回來。
距離和左手見面的時間只剩下四天。我必須更積極找到最後一枚五十仙的硬幣。
星期六早放學後,我一個人走到Duty Free Zone的商店去對換錢幣。
我把RM10打散了,又再集合然後又打散。
從Duty Free Zone又回到學校的大小食堂,我仍然沒見到1950年以前的五十仙硬幣。
那枚圍繞著點點刻印的五十仙硬幣。
阿海咖啡店,馬來餐廳我都找過了,都找不到五十仙硬幣的蹤跡。
望著快要化成暮色的天空,Stulang Laut上停留著幾只小船在隨水波擺動,
我思索要不要就讓左手將第九十九枚五十仙硬幣投進去就好,
九十九也可以是長長久久。
不過想想這樣很沒誠意,我繼續了尋找最後一枚五十仙硬幣的路程。
左手說過,值得不值得,就只在於一個想法。
然而是為了左手,我都覺得值得。
來到7-11,結果還是如之前的那樣。
臂彎捧了課本一整天,我將課本放在Slurpee機上,想買一杯Slurpee。
正當綠色檸檬口味的碎冰一圈圈落入紙杯中時,我的課本忽然被人拿開。
轉身一看,是個身穿短褲背心的中年男子。
我對他微笑,伸手想要把課本拿回來,他竟然抓著我的手腕狠狠親了一下!
7-11的店員馬上走了過來,想要幫我把課本拿回來,
可是卻被那個變態的中年男子大聲吆喝,店員和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當我越想不能哭,雙眼卻越累積了淚水。
‘Uncle,sorry啊,我女朋友不懂事,來,這裡一包煙孝敬你的。’
我的肩膀感覺到一隻手在緊緊抓著我。
是大草。他鎮定的把煙交給了那個變態中年男子。
變態中年男子咧嘴大笑接過了煙,把課本還給大草,還拍拍大草的臉說大草識相。
大草趕緊就拉了我離開7-11。
我們就一直很安靜的沿著Stulang Laut海邊,走到那時候練唱的地方。
‘妳一個女孩怎麼放學後不回家,穿著校服在外面走來走去,妳不知道白色校服很顯眼嗎?!’
大草劈頭就霹靂啪啦把我訓了一頓。
我像個做錯事的小孩,抓緊自己的課本,凝視自己白色校鞋上的污跡。
我徬徨的把真相都告訴大草,大草氣定神閑低頭注視我的眼睛(沒辦法,我就是矮),
語畢,我們都沒有說話。
‘快回家吧,我家好像有一枚,明天我帶給妳。’
我欣喜若狂抓著大草的手臂猛跳。
我就知道,男人總是不多說。就一個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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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文字的前面,思想的左邊。這樣就好了。
有人出版社于2003年成立于馬來西亞吉隆坡﹐由一班年輕的中文寫作者組成﹐目前以業余方式刻苦經營。其成員背景多元﹐來自廣告﹑資訊工藝﹑新聞媒體﹑出版﹑音樂﹑電影甚至投資界。有人虛實並行﹐除了經營網上"有人部落"﹐也專注藝文書籍的出版和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