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元年︱ No such th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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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佛海峽像甚麼?’
我提醒著左手他還未告訴我的答案。
左手給了我‘’的表情符號,說是要等到見面的時候才告訴我。
那我賣關子不說五十仙硬幣的事情,也算扯平。
星期一大早,我比平時還要早起床,精神抖擻的不再賴床。
洗了冷水澡,將頭髮好好整理一遍,穿上昨晚燙好的乾淨校服,
銅色校紐是上個星期新買的,在日光燈下閃閃發亮,
這是我這麼久以來最整齊的一次去上學。
彷彿,是初中一第一天上課的情形。
要讓左手見到最好的我。
週會開始前,大草把五十仙硬幣放在我的桌上,
我仔細看了旁邊的刻印,說了很多個謝謝。
到大禮堂前集合之前,我把小丸子撲滿小心收在書包裡,
希望學長團的同學不會臨時來到班上突擊檢查。
週會進行時,各處主任在報告最近學校的情況,
我沒有如往常那樣和小柔竊竊私語,反而沉默得似乎沒人發現我的存在。
並不是特別專心聆聽,腦子裡其實都在幻想待會兒下課和左手見面時,
我該說些甚麼,該以甚麼姿態,該用甚麼表情,
是微笑,或是成熟冷靜,或是熱情澎湃,說聲‘嗨’。
‘嗨’可能太簡單了,應該說聲‘你好’。或是‘你是左手嗎?’。
混亂的舉棋不定,在四十五分鐘後的國歌裡宣告結束。
大家三三兩兩步行回到班上時,我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很快,
手掌不時冒出冷汗,腳板也是冰冷的。
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在試圖說服自己要放輕鬆,要自然一些。
情緒緊張的地理課終於隨著鐘聲響起而結束,我用最興奮的笑臉歡送老師離開。
‘地理幹事,請到辦公室把上一次的地圖作業帶回來分發給同學。’
我難以自信的看著地理老師。
為甚麼偏偏今天另一位地理幹事沒有來上課?
我開始感到慌張,很想拜託小柔替我到辦公室把作業帶回來,
但地理老師卻要我親自跟著她到辦公室去。
臨急之下,我唯有叫小柔替我將小丸子撲滿交給左手,要左手在班上等我回來。
小柔點點頭沒有看我,繼續埋頭整理剛才的筆記。
走在地理老師的後頭,我東張西望看看會不會在路上發現左手的蹤影,
一直到達辦公室那刻,我都沒有見到左手。
我多希望,左手那天沒有來學校。
當我以為拿了地圖作業就可以馬上趕回班上時,
地理老師居然拿出一張白紙出來,吩咐我回去向同學們宣布地理報告的一些內容更改。
我像熱鍋裡快要被燒焦的螞蟻,長氣的地理老師還沒有說完,
十五分鐘的下課竟然就這樣過去了,一聽見上課鐘聲,
我這隻螞蟻立刻就呈現瀕臨垂死的狀態。
我抓緊手裡的地圖作業和白紙,一鼓作氣跑回班上,
左手一定還在班上等我。
可是,當我來到教室門口時,左手並沒有在那裡等我。
‘他說…他有事先回班上了。呃,他說,謝謝妳的撲滿。’
小柔將剛才的情形簡單描述給我知道。
就、只、是、這、樣。嗎?
我多日來的幻想是實現了,但就只是這樣嗎?
我把地理老師的囑咐抄寫在黑板上後,頹喪走回自己的座位。
我始終記不起那天上過甚麼課,做過甚麼事了,
清晰的記憶,只圍繞著一個問題。
就只是這樣嗎?
那天,我傍晚六點就上線了。
不過,左手並沒有出現。
我等到凌晨三點,左手都沒有出現。
就只是這樣嗎?
我哭著打電話給米粒,米粒再次被我吵醒。
米粒迷迷糊糊的聲音,一聽見我的啜泣聲就精神了起來。
她在電話另一頭一邊罵左手一定是玩膩了就不管了,
一邊安慰我不要理會這些還不懂事的男生,
過兩天就是歷史測驗了,要先把功課讀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但米粒不認識左手所以她不明白,左手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
左手是負有責任感的人,即使不能上線,他也會托其他網友告訴我原因。
不明不白的就消失,這是完全沒有道理的事。
‘感情的事,從來沒有道理可言。’
米粒很溫和的語氣告訴我。
我懷疑我在聽見這句話後就失聰了。我聽不見米粒後來說的話了。
我坐在地板上,抱著大腿,只感覺到一滴一滴淚水落在膝蓋上,濺出幾滴更小的淚。
第二天回到班上,雙眼腫得不像話的我,沒有力氣說話。
下巴靠在互相環抱的雙臂上,視線集中在青色的桌面上。
那裡有我上兩個星期寫著的‘左手’和‘lefthanded’。
米粒一早就在校車裡告訴了由由我的事情,兩個人走到我的身邊沉靜著。
米粒拍拍我的背,由由摸摸我額前的髮,像是哀悼我夭折的感情。
是網戀還是真實的戀愛,我在剎那早已不能去分辨。
我望著窗外遠遠的樹梢,九十分鐘的兩堂課,老師沒注意到我在發呆。
我還捨不得擦掉桌上的字跡。倒是把周圍塗鴉的痕跡都擦得很乾淨。
這就更突顯了‘左手’的存在。
我是不是不應該喜歡左手?乖乖的繼續單戀Mr.Perfect不是更好嗎?
為何要把自己一次又一次推向悲傷的陷阱?
米粒和由由堅持要我陪他們到食堂去。
我是個失去靈魂的軀殼,沒有反抗的被他們一左一右拉向門口。
正當我們接近門口時,我的瞳孔忽然張得很大,
因為,我看見左手了。
左手看著我微笑點頭了一下,我愣愣的腦袋一片空白。
可是,從我後方走向前來的,是小柔。
小柔將一個信封交給左手,左手再次點點頭微笑轉身就離開。
我們三個人詫異的看著小柔。
小柔甚麼話也不說,直視著自己的位子走回去。
由由快步走向小柔,追問了究竟,小柔一直都無言的望著抽屜。
接著,當我再一次發現小柔的淚水從她臉龐滑落下來,
不說我也明白發生了甚麼事情。
小柔冒充了我。
由由和米粒無話可說盯著仍然無言的小柔,
我在那時候,很想很想知道小柔能夠告訴我發生了甚麼事,
即使我知道小柔也喜歡左手了。
小柔安靜的每一分每一秒,針針刺痛我原本已經傷透的心臟。
我不斷向天祈禱小柔能夠遇到好的人,難道就是這樣的結果嗎?
這個所謂好的人,到底是我還是左手,我已痛得不能去思考了。
我嘗試抑制哽咽的聲音問了小柔,左手是否把第一百枚五十仙硬幣投入小丸子撲滿裡,
小柔終於抬起頭淚盈滿眶看著我,用力點了點頭。
‘謝謝妳…’
我走開的時候,隱約聽見小柔在背後對我說。
‘不用客氣’一直是小柔對我說的台詞,而那一刻,我實在說不出口。
我緊緊閉著雙唇,終究還是落淚了。
這一次,我比被人拒絕還要絞痛。
我最關愛的知己,用我至高無上的信任,將我從畹香樓的最頂處拋了下來。
放學後,我一個人在Duty Free Zone遊蕩了一整天,很想買些甚麼回家,
就在報攤買了份報紙,獨自在巴士站等候巴士時慢慢閱讀。
那天的新聞大篇幅報導,白冰冰女兒白曉燕慘遭綁票並被切下一截小指頭。
我記不起那天的巴士站有多少人,
只記得,被我抓壊的報紙有多糟,在陌生人面前大哭的我,有多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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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文字的前面,思想的左邊。這樣就好了。
有人出版社于2003年成立于馬來西亞吉隆坡﹐由一班年輕的中文寫作者組成﹐目前以業余方式刻苦經營。其成員背景多元﹐來自廣告﹑資訊工藝﹑新聞媒體﹑出版﹑音樂﹑電影甚至投資界。有人虛實並行﹐除了經營網上"有人部落"﹐也專注藝文書籍的出版和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