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元年

你說你回來了，坐在Tebrau City的星巴克寫了兩天稿。
我說一塊兒晚餐吧。因為我住得近。
你說你還以為是我們的友情為前提。

對啊。
17年了。

一見到你似乎不會變老的臉，我用同樣跋扈的語氣喚你。

肥子。

你同樣不改傻氣的大聲吼。
我就催促你快些收拾去vivo吧，這裡你呆得夠久了。
到了vivo，我一邊吃，你一邊說，
台灣、中學、大學、新山。家庭、朋友、未來、愛情。
你說你在追一個女孩，
我納悶你怎麼追了那麼多年還沒安定下來，
而且成績總是令人失望。
你繼續說，那是個原住民女孩，
我問聲音好聽嗎，你鐵定的說超好聽，
我問兇嗎，你鐵定的說絕對兇，兇得你喜歡。
我就是受不了你們三月出生的男生。

我還記得你小六追一個留著長長麻花辮的女孩，追不成，
然後是初中那個和你同班的女童軍，追不成，
接著你高中隔壁隔壁我隔壁那像孫燕姿的女孩，追不成，
最後是我們劇團里的女孩，你仍然追不成。
注定小學到中學要留白，你是要單身飛到台灣才能找一個。
結果到今天還是對我說，我最近在追一個女孩。

關於我的愛情我不如從前說得太多，
關於我忽然回來的原因讓你瞪大了眼。
這個時候，我是該回來了的，只是不該為這個原因。
我像總結陳詞，說起這幾年的感慨，
你說我是你回到馬來西亞後，第一個可以跟你說正經話的人。
我好像四十歲了。

以前的妳是粉紅色的，告訴我‘喂我喜歡的那個男孩啊…’，
而現在的妳是灰暗的。
我微笑，並把視線落在桌上的杯。
是深藍色吧。我說。

中學畢業後你和你媽合好了。
两位姑姑始終不嫁。爸爸依然在外奔波。
從前為理想願放棄一切的你，如今學乖，對我說，
幹。沒飯吃，還能談甚麼抱負。

我記起你剛到台灣的時候，
為我不修中文系而嚴厲斥責我，
然後又為我對那時的感情提出分手而駡個沒完。
我那時依舊心平氣和的對你說，你不是我，你不明白。
一段感情，不是兩個人都不說分手，死守不放就會幸福。
那年，我們快十九歲了。
我想，現在的你應該了解了吧。

小一到小三同班，我們做了很多小叮噹的夢，
小四原以為還可以一起做夢的我們，忽然我就被調班了。
剛入學初中，你興高采烈拿了報名表格來找我，
說初三才能參加戲劇現在我們就先去校訊社吧。
於是我繼續從詩寫到小品，你對小說始終沒變。
說好要一起參加戲劇，結果你面試不長進，留下我一個人。
等你成功來到劇團時，我奄奄一息對你說，
當編導吧。我不懂得讓自己發光。
結果，我等不及先離開了不是我想要的劇團，
畢業後的你就修劇本創作直到現在。
無論是我愛的電影，還是你愛的舞台劇，
我們彷彿很靠近，彷彿很遙遠。

肥子。
我小時候總對你說我們擁有得太少，
其實那時候我們才是最富有的。
滿足得不能再滿足了。
現在好像甚麼都有，其實空虛得要命。
我想回到我們七歲那年。

現在的生命，
太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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