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元年

(Image: Esa/DLR/Berlin/Neukum)

那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這命盤上是這麼透露，跟你們也沒有多大關聯。

話說中國人移民火星綠色計畫已經完成了一百年，那是在第三百七十三屆黨年度代表大會通過的解決人口過多問題的議決，又經過百年的研究，成功把三百人移民火星。當時，綠色是主流政黨的代表顏色，一切和環保有關的都是光明正確的議程，包括綠色這回事。

於是，我們看到綠色攀延植物在半透明的千呎屋頂上茂盛地繁殖，氧氣從高空滲透下來，數百個人造太陽在屋頂外匆忙運轉。植物的根部連接地底的大管子，數以億萬計的蚯蚓日夜攪動著濕潤的泥壤，管子接到深處的發動機，發動機的一部分區域，養殖了數百種大型蟑螂，這些硬朗的傢伙在裡頭生生滅滅，被轉化成新的能量，是新能源研究計畫的一部分。

大家都說，星球獨有的新品種的綠色攀延植物象徵吉祥和希望。慶祝新年的時候，家家戶戶張貼綠色的春聯，分發盛裝現款的綠包，而這種攀延植物總是設計圖案的一部分。喜歡在大年初一傍晚走在綠色爆竹碎屑上面的小女孩卡其，手上的電子畫板也被綠色攀延植物的圖騰包圍著。

你該如何向卡其提起新年的來源和年獸的故事呢？她和其他星球上的人們一樣，新年是度過假日的方法，是購物商場每年定時更換的新陳列主題。綠色是星球賴以生存的命脈，是希望、是未來、是聖潔、是單純的生活理念，怎麼會和年獸扯上關係呢？再說，百年來，除了有益的動物，猛獸是不存在的。

卡其的曾祖是把和地球的通訊網絡切斷的那個人。那天之後，火星上的人們被徹底抹除了關于地球那海藍色星球的記憶，彷彿不堪的往事。那種斷臂的壯舉也還真浪漫。於是，大家開始思索未來２０年建設的問題，卡其的曾祖出示他培植的新品種綠色攀延植物，在適當溫壓控制下，能夠生產超高濃度的氧氣。在險峻的地勢屏障下，他帶領大家建構了新的房子，拆毀按原先計畫建立的。之前，他也掠取了從地球到火星的所有導航資料，向空中發射誤導性的資訊，擾亂所有可能的通訊網路。他常在除夕夜來到沒有其他人能夠進入的天台遙望，和海藍色的星球之間，那片厚實、紋理雜亂而看不見的巨大磚牆。

他的遺體進入地下墳場，成為燃料的一部分那天，下了第一場雪。居民們也已被告知這起前所未有的氣象變化而有準備。毫無準備的還是出席他的葬禮，哀悼歌曲甚至在播放中途無故打住，象徵一種未完成的儀式。他生前的最後一瞥，是稚氣的卡其向他揚了揚手中的一張新年賀卡，顏色是星球上的年輕居民所不曾看過的。

紅。

(原載星洲日報文藝春秋18.02.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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