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元年︱ No such thing.
|
首頁︱鏡像︱購買出版品 |
頁數 : << 1 ...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 76 >>
左手的車帶我和左手來到Johor Jaya的肯德基。
左手點了一份大號的薯條,兩杯百事,我們到樓上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
我們都只配番茄醬的舉動,讓左手覺得很新奇,因為多數的人都會選擇辣椒醬。
其實早在知道他只吃番茄醬的那天起,就改變了我的習慣,
想盡辦法都在嘗試讓那時沒見過他的我,可以和他有多一些的共同點,
越相似就讓我越覺得左手越靠近我。
而現在,這樣的習慣就果真變成了我的習慣,再也回不到原來的自己。
‘小柔時常和我在一起,她不能像從前那樣跟妳在一塊兒,真是不好意思。’
左手半開玩笑的語氣,我的面色陷入沉靜。
小柔和他在一起後,不能陪我的人是左手,讓我不再上網的人也是左手。
‘妳常在網上哪裡聊天?大草告訴過我,妳常上網聊天。’
左手知道的事情,比我想像中還要多。
我儘量不去想他是否已發現了破綻,儘量把我和網絡划上淺淺的界線,
告訴他我並沒有固定聊天的地方,也沒有固定的暱稱。
後來,我們談到了灌籃高手,談到了IQ博士,談到了周星馳的食神,
網絡的世界變成了現實。現實的我們已不是網絡的我們。
有時候稍不留神,我無意說出一些我在網上的口頭禪,
我就會探一探左手的表情,發現他沒注意,我暗地裡鬆了一口氣。
左手是個聰明的人,觀察事物細緻入微,我的掩飾偏偏有些笨拙。
‘或許妳和小柔太親近了,我總覺得妳們有些相似。好像,我也認識了妳很久。’
左手忽然傻笑了一下,彷彿暗示我他發覺真相的模樣。
我勉強的微笑,喝了大大口的百事,不但想讓情緒從容,也企圖壓抑我的心虛。
天空在不知不覺中,靜悄悄抹上灰藍色,
我和左手都不自覺談了一個小時多,我並沒有遲回家的憂慮,
因為我常在外頭看書到晚上才回家。
左手開始說起他跟小柔的事情。
我發現,自己原來想要從左手那裡知道的心情比較迫切。
已經無法再像從前那樣相信小柔,
沉醉在眼前的風平浪靜,就往往無視了海底深處的驚濤駭浪,
於是溺斃的時候,還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情。
小柔和左手出去時,一定要在傍晚六點以前準時回到家,
也不能在小柔家前面停車,小柔也婉拒左手幾次要求去見她父母,
左手認為,正因為父母親不知道我們在外的舉動,才對我們諸多限制,
而我們卻寧願偷偷摸摸像是做了見不得光的事,也不願意面對坦白後的風險。
小柔的媽媽,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讓小柔談戀愛?
混血兒寄來的信,都是米粒家的地址。
左手在網上和我聊天的時候,我從來就沒有提起電腦會被禁止的事情,
小柔從不給左手她家的電話號碼,
左手覺得,小柔和網絡完全就不像,雖然她還記得他說過的事情,
可是兩人對談的時候,那種默契和親近卻似乎有著很大的隔閡。
他開始透露自己好像有些力不從心。
此刻的我該不該高興,還是該安慰左手,我拿捏不准,
因為小柔在我潛意識裡仍是重要的知己,左手也仍是我喜歡的人,
我沒有表態任何意見,僅能靜靜聽著左手的話,靜靜喝著百事。
當天空只剩下黑色的時候,我們就回到百萬鎮去了。
‘和妳聊天挺舒坦的,小柔有妳這樣的好朋友,真好。’
我在準備打開車門下車時,左手對我說了這句話。
我又看見那隻流浪狗坐在我家門前,我的來到讓它無語走開。
那天以後,我和小柔從此形同陌路,我也不再乘坐過左手的車,
想給自己一個機會,重新好好生活。
鐵蛋在醫院躺了一個星期,在家休養了一個星期,
回來上課時正是年中考快要開始的日子。
我和大草之前都在為他秘密進行惡補,鐵蛋一向是個腦筋轉得很快的人,
不需要通宵苦讀,就能很快跟上我們的進度。
年中考後,我們如約定那樣一同到Desaru去玩,
不過這一次小柔並沒有出現,左手也沒有出現,
眼不看為淨渡過和大夥們從前的歡樂,坐在木屋外吹著海風時,
我喃喃跟路過的猴子說,要是沒有男女感情的介入,
鐵蛋不會進醫院,小柔和我還是朋友,一切停留在原點那該有多好。
可是時間卻改變了這些,命運不甘如此平凡。
大草走了過來,在我身邊坐下,拿出了一根煙,在我身邊抽了起來。
我瞪大眼睛望著他,從來都不知道大草會抽煙。
大草沒有給我解釋,兀自坐了下來,說和那女生分手了,心情其實很不好。
啞燃不知如何反應的我,在質疑大草是不是注定就是要和女生分離。
女生媽媽一天在外頭看見女生和大草在逛街,性沖沖把女生拉回家,
失去聯絡幾天後,女生在深夜偷偷打了通電話給大草,哭著決定分手。
大草這回沒有再掉淚了,自己半夜走到街上抽了半盒煙。
女生上次和他提出分手的時候,他就開始學抽煙,
難怪那天在Stulang Laut的7-11,他忽然可以拿出煙送給那個變態中年男子。
愛情都在我們想要珍惜的時候溜走,又在我們未知的情況下回來,
我們這個年齡想要好好談一場戀愛,不僅要顧及父母親和師長的監督,
兩個人究竟有沒有毅力走下去,這也是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多年後的我,多懷念那段在不能自立的日子裡,只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而戀愛,
後來的愛情為何還變得如此複雜不堪,即使一切都可以由自己選擇時?
這世界本來就有太多缺憾,所以我們儘思念著美好的那一段。
小柔漸漸疏離了我們,我們也漸漸和小柔有了距離,
往後的出遊,大家都很習以為然不再過問她的存在。
我依然像往常那樣可以看見小柔坐在前面的位子,但我卻再也沒看見她轉過頭來的樣子,
偶爾在上課時傳來的紙條也不見蹤影,都是米粒和由由和我在哈拉的幾行句子。
我也很少看見左手來到班上找小柔,在想他們是否還在一起,
裝作不經意問了米粒,米粒就說前一天還看見他們在Duty Free Zone逛,
那個時候正好我在外頭的巴士站準備回家。
‘我知道妳根本不是在關心小柔,只是還在眷戀左手,對不對?’
一時之間我找不到藉口瞎掰,扯開話題畫了個小天使,問她可愛不可愛。
我的戀愛運氣還沒來到,左手就注定和我擦肩而過,
這時的我,把絕對看得如此深信不疑。
[ 點閱次數:4642 ]
那天必須留校上的電腦課,我佯裝經痛向老師請了病假,
獨自到公主醫院探望鐵蛋。
無可否認,我昨天對鐵蛋的冷漠,是感到萬分抱歉。
或許,昨天多和他說幾句話,他就不會在拐彎處被汽車撞倒。
‘你真以為你是鐵做的啊?幸好人家及時把你送來醫院,你知道不知道?’
一踏入病房就聽見鐵蛋媽媽的聲音。
語氣聽來,不像是在責怪的樣子,心疼倒是多一點。
今年到鐵蛋家拜年見過鐵蛋家人一次,鐵蛋老和他媽媽鬥嘴,
不過我們都可以感受得到,鐵蛋和父母親的感情很要好,
一家人並沒有太多拘束,像朋友那般的和氣,
任何事情都可以攤開來談,也不必擔心彼此會不會有壓力。
這次,我卻沒有聽見鐵蛋頂撞,走到他的病床前,他動彈不得的樣子很無奈。
鐵蛋媽媽看見我後,很高興的去切水果給我們,然後就走開了。
是知道我們之間應該有些話要好好談一談吧。
‘對不起…是我的眼淚不爭氣…’
在我還沒道歉之前,鐵蛋卻先對我虛弱說了那三個字。
我困惑的站在他身邊,從他被紗布包紮得厚厚的一隻手,
一直看到滲透一點黃色藥水的紗布包紮在腳板上。臉頰還有割破的傷痕。
鐵蛋在這個時候笑不出來了,輕微的震動都會發痛。
醫生說,幸好撞擊力還不是很猛,
皮包鉄的電單車,能撿回一條命也算不錯了。
鐵蛋是因為想到小柔忽然有了男朋友,心裡難受得泛起淚眶,
結果淚水阻礙了視線,看不見從旁而來的車子,結果就送來了醫院。
我才真是訝異,鐵蛋暗戀小柔那麼久,卻可以隱瞞得那麼徹底。
是鐵蛋平常的樂觀遮蓋了所有情感,讓我們總覺得他是那麼無憂無慮,
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是誰都不會發覺他悄悄的喜歡著小柔。
鐵蛋天天都用玩笑來掩飾偶爾的失望,偶爾的黯然神傷,
我也自責自己忽視鐵蛋所謂善良的藝術,那都是為了要讓小柔開心。
他只要看見小柔能夠因為他的笑話牽一牽嘴角,
那一天的他,就充斥著幸福的成就感。
一個簡單的決定,卻帶給大家莫大的巨變,
我還以為這是老師們的專利,原來我們每一個人都主宰著每一個後果。
‘但我寧願你們將我的認真當成玩笑,這樣我才可以比較自在。’
和鐵蛋談了一個下午,鐵蛋媽媽並沒有一直守在我們旁邊,
我們現在百無禁忌的暢談一切,和昨天的態度形成強烈對比。
鐵蛋比我想像中還要多愁善感。這是他不想別人知道的陰暗面。
我還是沒有說出我和左手的故事。這已沒有重提的必要。
我並不是鐵蛋第一個載的女生,他在考到執照的那天瞞著我們去載了小柔,
兩個人到小柔家附近的印度餐廳吃了片Roti Canai,就回家了。
鐵蛋實現了他的願望,這輩子第一個要載的人,就是小柔。
那麼不管到後來有沒有結果,至少小柔是第一個乘坐他電單車的人。
我這才發現小柔甚麼都沒告訴過我。
很多關於小柔的事情,若不是我問她,她就甚麼都沒說。
一陣腳步交錯而急促的聲音,我和鐵蛋看見大家都來了。
大家很驚訝我的早到,在大家不停問著為甚麼為甚麼的同時,
左手在小柔的身後,安靜的把兩只手放在腰後,一步一步走向前來。
鐵蛋心底可能又有一些震盪,然而眼看這來龍去脈的我,那種痛是撕裂的。
我發現鐵蛋的眼睛和我不謀而和,我們都不能正視小柔和左手,
壓抑再壓抑,努力展示笑容,大家就會以為甚麼事情都沒有。
我深刻體會鐵蛋這些日子以來的心情。
大草提議,等鐵蛋好起來後,我們就到Desaru慶祝,
阿綠哇的高聲歡呼起來,我們頓時都將食指放在雙唇前‘噓’了一下,
最後,大家都笑開了。
鬧到接近六點的時候,我們向鐵蛋說了再見,左手載我們到郵政局外的車站。
我終於開了左手銀色Proton Wira的車門,雖然並不是坐在他左邊的位子。
米粒和由由就住在假日廣場附近,所以她們不想擠在車裡,就搭計程車回家。
到達郵政局時,阿綠說我家和左手家正好都在百萬鎮,就要左手讓我乘他的順風車。
我急忙慌張的想要拒絕,大草卻把車門關上不讓我下車。
左手轉過頭來示意車要開了,我緩緩把手從把手放回在大腿的書包上。
車子繼續開動後,我在小柔座位的後方,眼睛木訥定格在窗外的景物,
忐忑不安思索接下來在車裡的尷尬要怎麼熬過。
左手和小柔我的面前坐著,左手專心的駕車,小柔不出聲的表情我看不見。
若是左手身邊的人是我,我們是否會像在IRC裡那樣說個沒完,我沒有答案。
我坐在左手的左後方,偷偷看著左手的左側臉,左手的左肩膀,左手的左手,
左手上的手錶,是左手喜歡的白色,還有左手提過他爸爸送他的平安手鏈,
車裡瀰漫檸檬的香水味,收音機播放著我們最愛聽的933廣播電台。
我第一次近距離觀察左手的一舉一動。在左手已不屬於我的這個後來。
‘妳好像不怎麼愛說話哦?’
我還以為左手是在對小柔說話,在他喚我的名字之前。
驚訝不是左手知道我的名字,而是從他嘴裡說出我名字的聲音是那麼好聽。
我伊伊啊啊說是自己有點累了,在發呆。
小柔依然沒有作聲。
左手之後又問了幾個問題,我很敷衍的回答了‘嗯’,
其實我是很想和左手說話,可是基於小柔在場的原因,
我只好把對左手說的話,越簡要越不要讓小柔感覺到我對她的威脅。
後來,車子來到小柔家的街角,左手的車是不能讓小柔媽媽看到的。
我記得左手不喜歡人家坐在車後座,讓他一個人孤零零駕車的滋味,
所以在小柔下車後,我就換到前座去坐。
小柔走遠後,左手才將車開離小柔住的那條街,
車上,就只剩下我和他兩個人,和933播放的歌曲。
從淡杯前往百萬鎮的路程,是另一段長長的距離,
因為小柔不在,我的不自然也舒緩了些許。
‘妳和我印象中的性格很不一樣。就是文靜了一點。’
左手說出他在認識小柔以前,時常看見我和小柔在一起,
而每次遇見我們的時候,都是我在說個沒完,很多次都是我在笑小柔在聽的情形。
在幾千人的學校裡,我們常常都會在校園遇到同樣的人,
不過我們都習慣擦肩而過,也沒想過要去認識對方,
於是每天就重複看見在不同的地方,遇見同樣的人,同樣的陌生又熟悉。
我回憶起我和小柔從前的時光,我們曾經確實是那麼愉快。
我以即將來臨的年中考作為藉口,說是心裡在為未準備的考試範圍而煩惱。
車子走在Pasir Gudang高速公路上,外頭除了樹還是樹,
左手和我談的話題,大部分我都說了言不由衷的話,
想說實話的掙扎,像根小小的刺在手指頭裡,
可以不拿出來,但要是不管它,隱約會有一些疼痛。
‘妳肚子餓了嗎?我想到附近吃點東西。’
我只想和左手多相處一會兒。
也不管媽媽是否煮了我的晚餐,我繼續看著前方的車點點頭,
車子就偏離了朝往百萬鎮的路線。
[ 點閱次數:4737 ]
米粒和由由那天晚上先後打了電話給我,
我平靜的在電話裡默不出聲,不願表示任何情緒,
匆匆要她們好好溫習明天的歷史測驗,就掛了電話。
隋朝短暫的興盛和衰敗,悄悄影射著我和左手的關係。
書櫃上的空缺,是小丸子撲滿原本居住的地方,
現在已安全抵達左手的房間,似乎都已經足夠了。
那天,我沒有吃晚餐,歷史課本上的文字一個都沒有進入我的腦袋,
於是,我仍然淚濕了隋朝結束的那一章。
許久以來,第一次沒有上網。
那個星期,小柔都沒有和我說話,
米粒和由由每天陪著我到四點四十五分才回家。
‘左手最近都到班上來找小柔,我給妳的五十仙硬幣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女生之間的事情,男生都知道不多。
大草察覺一些不對勁,直接就問了我,
我默默的搖搖頭,要他別再問下去。
大草攤開雙手說聲okay,就說勞動節那天是到蘇丹公園野餐的日子。
我不清楚小柔會不會去,我也不清楚自己要不要去,
我不想因為我一個人而掃了大家的興致,勉強去又怕看見小柔和我的尷尬,
左右為難之際,米粒和由由卻要我非去不可,
千萬不可以就此讓小柔看見我挫敗的樣子。
我沒想過要把左手搶過來,成全小柔和左手在一起,
另外也可以說是我最放心的選擇,因為我相信左手是個不會讓小柔傷心的人。
小柔的家庭和左手的家庭都不太圓滿,或許這是他們可以相知相惜的橋樑。
我差點都忘了,我沒有向小柔透露過左手的事情,
我猶豫起來,要不要告訴小柔關於我和左手的秘密。
不想去問取米粒和由由的意見,因為她們現在一定很氣小柔的所作所為。
如果說是想告訴小柔這些事情,不如說我是想知道他們的進展如何。
小柔究竟是否願意給我一個交代。
我要的不過如此。
那天上課的時候,我用最平常的方式,寫了一張紙條給小柔,
把左手的家庭關係簡略敘述了一遍。順帶也問了,他們最近怎樣了。
經過一堂課的時間,我仍舊沒有得到小柔的回應。
心裡有些氣憤,她到底要避開我到甚麼時候。
‘其實第一天見到左手時,我把妳對他的形容拼湊在一起後,我發現我也喜歡他了。’
小柔忽然傳來的紙條,是一整張活頁紙那麼長。
裡頭寫了满满小柔對左手的感情,還有左手後來沒有上網的原因。
小柔告訴左手她的電腦壊了,所以拿了左手的電話號碼,
從此每天晚上都溜了出去給左手打電話,結果也被媽媽折磨得很慘,
可是她卻沒有後悔做的一切,因為她和左手談天,是她前所未有的快樂。
小柔家裡沒有電話線,更別說是電腦,
左手時常都在說,他很懷念在IRC談天的情形。是一種甜甜的單純。
他一直都在問小柔甚麼時候電腦才會修好,甚麼時候才可以回到網絡,
小柔最終就告訴左手,因為她上網的時間太長,媽媽不准她再碰電腦。
而每當左手提起從前IRC發生的事情,
小柔僅能婉轉的說,現實生活中就不要再提起太多網絡的事情。
‘像我和妳在網上談天時,會浮現少有的微笑。’
小柔坦白告訴了我,那天左手來到班上見到她後,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就因為這句話,她在那一秒決定了冒充我。
柔佛海峽,像左手和我在網上談天時,會浮現少有的微笑。
終於明白了左手一直不提起的原因。因為他老早就喜歡我了。
我沒有對小柔解釋這句話背後的涵意,是為了捍衛我最後的感情。
我只想守著這份驚喜。而到頭來只有這份驚喜在安慰我。
我主動在放學後和小柔一同走。我想,我們依然還是好朋友。
可是小柔的面色卻非常不自然,一副很趕時間回家的樣子。
我在走到守衛亭的那刻就後悔了,一輛銀色Proton Wira在那裡等待小柔的出現。
左手在車裡等她。
眼看那左邊的位子應該是我坐的,小柔彷彿很習以為常的打開了車門坐了進去,
左手很有禮貌的對我微笑點頭,車子就載著他們揚塵而去。
我杵在守衛亭半迥,了解到我跟小柔是充滿了芥蒂。
我們無法成為真正的好朋友了。我該斷絕一切的癡心妄想。
那天起,我拒絕米粒和由由的熱心陪伴,選擇封鎖自己。
勞動節那天,我如預期那般的出現。也沒過問小柔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我乘坐了鐵蛋的順風車到蘇丹公園去。
這還是我第一次拜託鐵蛋來載我。在他考到駕駛執照後。
在上了鐵蛋的電單車後,我忽然要求鐵蛋繞過左手的家望一望。
鐵蛋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但也答應了我突如其來的要求,
他似乎也發覺了我最近的低落,沒有問我為甚麼。
經過左手的家時,左手銀色的Proton Wira並沒有停在車房,
這反而減少了我些許的傷感。
坐在鐵蛋的後面,前方強風吹過我的臉,
我看見鐵蛋不時從往後鏡窺探我,我依然木無表情,沒透露一點蛛絲馬跡。
越過百萬鎮大橋,途經皇家馬場,我們都沒有對話。
抵達蘇丹公園,我把安全帽脫下,鐵蛋用平常語氣嘲笑我戴安全帽的樣子很滑稽。
我對鐵蛋苦笑了一下,就朝往大家約定的那棵大樹走去。
當我和鐵蛋遠遠看見大家都已經會合的樹下,我發現多了一個身影,
那是左手。在幫小柔把食物整齊的擺放在草蓆上。
我自然的向大家揮手打招呼然後坐下。只有米粒和由由知道我的自然都是徦裝。
‘唷唷唷!這位新朋友是誰?’
鐵蛋興致高昂的走向前去認識左手。
當大草向大家介紹左手是小柔的男朋友時,鐵蛋的驚訝是我所預期的。
阿綠踢了鐵蛋一腳,警告鐵蛋不要嚇壊了左手。
在我們這群少不更事的高一生中,身為高三生的左手特別突出。
大家向從前那樣有說有笑的玩鬧,阿綠仍然對由由關懷備至,
這不由得讓我滿懷羨慕。
左手則是一本正經和大草說起上次打球的事情。
這我也知道,他們的一個球友被大草不小心打斷了眼鏡。
‘妳在他們當中,都是這麼安靜的嗎?’
我獨自坐在另一棵大樹看天空時,左手走了過來對我說。
我鼓不起勇氣望向左手,低頭看著草地點了頭。
這是第一次親耳聽見從左手嘴裡說出的話。
大草一手打在左手的背部,說是小柔找他。
是小柔擔心我會向左手揭發她吧。
我可不想製造鬧劇,但小柔的多疑也在所難免。
畢竟,左手對她現在來說,是何等的重要。
‘不知道那枚五十仙會不會偷偷在黑暗裡哭泣?’
我很無奈的依然不說話。
大草嘆了一口氣,把他找來那枚五十仙的過程一一告訴了我。
大草的家裡根本就沒有1950年以前的五十仙硬幣。
是那位轉了校的女生為他找來的。
他們這陣子開始聯絡,他以找硬幣為理由,約了女生出來幫忙。
那個星期天,他們到了許多間餐廳喝果汁聊天,為的是尋找硬幣下落。
就在晚上的時候,那已是他們的第十二間餐廳,
他忽然對女生提出,如果這次能找到那五十仙硬幣,
就請女生和他在一起。
在大草戰戰兢兢的檢查時,五十仙硬幣果真就安安穩穩躺在女生的掌心上。
所以,這段尋找的過程中,大草是愉快的,
而能找到五十仙硬幣,也是大草這麼久以來最開心的事情。
我也知道了,女生的媽媽因為知道女生和大草那時往來,要女生轉校。
看見大草現在如此珍惜和女生的舊情復燃,我的心情也稍微欣慰一些。
我知道大草不是花心,只是太多情。
而多情,並不是不專一。
野餐結束後,我儘量不看左手和小柔離去的背影。
和鐵蛋一同離開蘇丹公園後,鐵蛋在行駛時的風中問了我小柔的事情,
我一問三不知的含糊不想表態。
回到家,脫下安全帽交給鐵蛋時,鐵蛋等到我進入家門後才離開。
若我進門時,能夠對鐵蛋後來的車禍有一丁點兒預感,
我一定會窮儘力氣追回鐵蛋奔馳而去的電單車。
可惜,我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憂愁當中。
[ 點閱次數:4619 ]
‘柔佛海峽像甚麼?’
我提醒著左手他還未告訴我的答案。
左手給了我‘’的表情符號,說是要等到見面的時候才告訴我。
那我賣關子不說五十仙硬幣的事情,也算扯平。
星期一大早,我比平時還要早起床,精神抖擻的不再賴床。
洗了冷水澡,將頭髮好好整理一遍,穿上昨晚燙好的乾淨校服,
銅色校紐是上個星期新買的,在日光燈下閃閃發亮,
這是我這麼久以來最整齊的一次去上學。
彷彿,是初中一第一天上課的情形。
要讓左手見到最好的我。
週會開始前,大草把五十仙硬幣放在我的桌上,
我仔細看了旁邊的刻印,說了很多個謝謝。
到大禮堂前集合之前,我把小丸子撲滿小心收在書包裡,
希望學長團的同學不會臨時來到班上突擊檢查。
週會進行時,各處主任在報告最近學校的情況,
我沒有如往常那樣和小柔竊竊私語,反而沉默得似乎沒人發現我的存在。
並不是特別專心聆聽,腦子裡其實都在幻想待會兒下課和左手見面時,
我該說些甚麼,該以甚麼姿態,該用甚麼表情,
是微笑,或是成熟冷靜,或是熱情澎湃,說聲‘嗨’。
‘嗨’可能太簡單了,應該說聲‘你好’。或是‘你是左手嗎?’。
混亂的舉棋不定,在四十五分鐘後的國歌裡宣告結束。
大家三三兩兩步行回到班上時,我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很快,
手掌不時冒出冷汗,腳板也是冰冷的。
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在試圖說服自己要放輕鬆,要自然一些。
情緒緊張的地理課終於隨著鐘聲響起而結束,我用最興奮的笑臉歡送老師離開。
‘地理幹事,請到辦公室把上一次的地圖作業帶回來分發給同學。’
我難以自信的看著地理老師。
為甚麼偏偏今天另一位地理幹事沒有來上課?
我開始感到慌張,很想拜託小柔替我到辦公室把作業帶回來,
但地理老師卻要我親自跟著她到辦公室去。
臨急之下,我唯有叫小柔替我將小丸子撲滿交給左手,要左手在班上等我回來。
小柔點點頭沒有看我,繼續埋頭整理剛才的筆記。
走在地理老師的後頭,我東張西望看看會不會在路上發現左手的蹤影,
一直到達辦公室那刻,我都沒有見到左手。
我多希望,左手那天沒有來學校。
當我以為拿了地圖作業就可以馬上趕回班上時,
地理老師居然拿出一張白紙出來,吩咐我回去向同學們宣布地理報告的一些內容更改。
我像熱鍋裡快要被燒焦的螞蟻,長氣的地理老師還沒有說完,
十五分鐘的下課竟然就這樣過去了,一聽見上課鐘聲,
我這隻螞蟻立刻就呈現瀕臨垂死的狀態。
我抓緊手裡的地圖作業和白紙,一鼓作氣跑回班上,
左手一定還在班上等我。
可是,當我來到教室門口時,左手並沒有在那裡等我。
‘他說…他有事先回班上了。呃,他說,謝謝妳的撲滿。’
小柔將剛才的情形簡單描述給我知道。
就、只、是、這、樣。嗎?
我多日來的幻想是實現了,但就只是這樣嗎?
我把地理老師的囑咐抄寫在黑板上後,頹喪走回自己的座位。
我始終記不起那天上過甚麼課,做過甚麼事了,
清晰的記憶,只圍繞著一個問題。
就只是這樣嗎?
那天,我傍晚六點就上線了。
不過,左手並沒有出現。
我等到凌晨三點,左手都沒有出現。
就只是這樣嗎?
我哭著打電話給米粒,米粒再次被我吵醒。
米粒迷迷糊糊的聲音,一聽見我的啜泣聲就精神了起來。
她在電話另一頭一邊罵左手一定是玩膩了就不管了,
一邊安慰我不要理會這些還不懂事的男生,
過兩天就是歷史測驗了,要先把功課讀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但米粒不認識左手所以她不明白,左手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
左手是負有責任感的人,即使不能上線,他也會托其他網友告訴我原因。
不明不白的就消失,這是完全沒有道理的事。
‘感情的事,從來沒有道理可言。’
米粒很溫和的語氣告訴我。
我懷疑我在聽見這句話後就失聰了。我聽不見米粒後來說的話了。
我坐在地板上,抱著大腿,只感覺到一滴一滴淚水落在膝蓋上,濺出幾滴更小的淚。
第二天回到班上,雙眼腫得不像話的我,沒有力氣說話。
下巴靠在互相環抱的雙臂上,視線集中在青色的桌面上。
那裡有我上兩個星期寫著的‘左手’和‘lefthanded’。
米粒一早就在校車裡告訴了由由我的事情,兩個人走到我的身邊沉靜著。
米粒拍拍我的背,由由摸摸我額前的髮,像是哀悼我夭折的感情。
是網戀還是真實的戀愛,我在剎那早已不能去分辨。
我望著窗外遠遠的樹梢,九十分鐘的兩堂課,老師沒注意到我在發呆。
我還捨不得擦掉桌上的字跡。倒是把周圍塗鴉的痕跡都擦得很乾淨。
這就更突顯了‘左手’的存在。
我是不是不應該喜歡左手?乖乖的繼續單戀Mr.Perfect不是更好嗎?
為何要把自己一次又一次推向悲傷的陷阱?
米粒和由由堅持要我陪他們到食堂去。
我是個失去靈魂的軀殼,沒有反抗的被他們一左一右拉向門口。
正當我們接近門口時,我的瞳孔忽然張得很大,
因為,我看見左手了。
左手看著我微笑點頭了一下,我愣愣的腦袋一片空白。
可是,從我後方走向前來的,是小柔。
小柔將一個信封交給左手,左手再次點點頭微笑轉身就離開。
我們三個人詫異的看著小柔。
小柔甚麼話也不說,直視著自己的位子走回去。
由由快步走向小柔,追問了究竟,小柔一直都無言的望著抽屜。
接著,當我再一次發現小柔的淚水從她臉龐滑落下來,
不說我也明白發生了甚麼事情。
小柔冒充了我。
由由和米粒無話可說盯著仍然無言的小柔,
我在那時候,很想很想知道小柔能夠告訴我發生了甚麼事,
即使我知道小柔也喜歡左手了。
小柔安靜的每一分每一秒,針針刺痛我原本已經傷透的心臟。
我不斷向天祈禱小柔能夠遇到好的人,難道就是這樣的結果嗎?
這個所謂好的人,到底是我還是左手,我已痛得不能去思考了。
我嘗試抑制哽咽的聲音問了小柔,左手是否把第一百枚五十仙硬幣投入小丸子撲滿裡,
小柔終於抬起頭淚盈滿眶看著我,用力點了點頭。
‘謝謝妳…’
我走開的時候,隱約聽見小柔在背後對我說。
‘不用客氣’一直是小柔對我說的台詞,而那一刻,我實在說不出口。
我緊緊閉著雙唇,終究還是落淚了。
這一次,我比被人拒絕還要絞痛。
我最關愛的知己,用我至高無上的信任,將我從畹香樓的最頂處拋了下來。
放學後,我一個人在Duty Free Zone遊蕩了一整天,很想買些甚麼回家,
就在報攤買了份報紙,獨自在巴士站等候巴士時慢慢閱讀。
那天的新聞大篇幅報導,白冰冰女兒白曉燕慘遭綁票並被切下一截小指頭。
我記不起那天的巴士站有多少人,
只記得,被我抓壊的報紙有多糟,在陌生人面前大哭的我,有多狼狽。
[ 點閱次數:4579 ]
走在文字的前面,思想的左邊。這樣就好了。
有人出版社于2003年成立于馬來西亞吉隆坡﹐由一班年輕的中文寫作者組成﹐目前以業余方式刻苦經營。其成員背景多元﹐來自廣告﹑資訊工藝﹑新聞媒體﹑出版﹑音樂﹑電影甚至投資界。有人虛實並行﹐除了經營網上"有人部落"﹐也專注藝文書籍的出版和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