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生活

1. 我的朋友说我的短片《蘑菇兄弟们》让他想起Marx Brothers。我说我没有听说过Marx Brothers。我的朋友没有嘲笑我，他吸了一口气，激动地说：“你知道你多幸福吗？因为你到了这个年纪还可以有发现Marx Brothers的快乐。”

2. 从小在海边长大，第一次去游泳池已经是九岁了，而且还是在新加坡。亲戚们要去游泳，爸爸带了我在夜市买了我的第一件泳衣，深蓝色，还有小半裙。我们在炎热的夜晚走了好久才选下来的。第二天下午去泳池的巴士上亲戚们不断叮嘱——不要在泳池里小便噢，尿尿会变成红色。那也是我第一次去新加坡，从此去新加坡时总是战战兢兢的。

3. 第一次拍长片。我很紧张。时常感觉呼吸困难。但是一直没有办法把剧本写好。万一拍出一部烂片怎么办呢？三月要开拍，女主角还没决定下来。可能会用新加坡的演员，但是费用太高了。万一真的拍出一部烂片怎么办呢？我一直很焦虑，心想我是不是还没有准备好？

但是有些事情，是永远不会准备好的。

4. 没有结过婚，没有生过孩子，没有看过极光，没有去过月球。呵，还有那么多第一次。

5. 谈起恋爱时，我们一次又一次地谈起第一次见面。不断地斟探着对方对自己的第一印象。好象从第一次相见中，我们已经可以找出爱情的谜底。所有的细节被找出来放大了检视。患得患失，反反复复。

6. 她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朋友姐姐的婚礼。她坐在厨房，看着屋外的男人们拉来一头水牛，翻倒了扎起四肢。有人开始磨刀。她和其他女客坐在屋里张望。忽然血柱涌起，她吓了一跳——他们切断了水牛的咽喉。血流完后他们从蹄角开始剥开牛皮。有人从前厅走进来喊：曼到了！

他走了进来，长手长脚的，腼腆地笑着，好象自己永永远远占着太大地方，而不好意思似的。是朋友的表哥，在对岸的小岛上当厨师。他负责后天中午宴会上的煮食。众人在屋外喊他，他走出去帮忙砍起牛来。

夜里，来参加婚礼的亲戚朋友都睡在屋里。地上铺着草席，睡满了人。

第二天她很早起了，在门前坐着。他要去巴刹买菜，她也跟着去了。巴刹里的人都认识 他，他们说：啊！曼回来了。然后笑嘻嘻地看着他身旁的她。他不怀好意地说：我带回来的老婆。

那是她第一次谈恋爱，那一年她十七岁。后来她对他的回忆，时常伴随着炎热的厨房里满溢的香草味，和水牛咽喉喷起的血柱。

7. 我还没有看过下雪。我想我亲爱的朋友应该会对我说：“你知道你多幸福吗？你还可以有第一次触摸雪的快乐。”

二月时会去柏林，柏林应该会下雪。

[ 點閱次數：1079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