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声音︱ 被声音埋没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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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想到的是深绿色的窗帘。接着,橙色的窗框。木色的桌子上,粉红色一叠的日记。在我的中学,写日记是必须做的功课,是书单里每年都会出现的项目。日记一本大约一寸半,三百六十六页左右吧。每一页都有很多细细的蓝色线条,每页的末端都有一些我们当年称金玉良言的文字,印得小小地。如广告宣传单上的*附带条件。每一页都有不同的激励性文字。封面印有黑色的楷体“我的日记”。但是很多同学嫌封面太简陋,往往用很有创意和设计感的方式包装自己的日记。当然女生大都爱这种玩意,也许,只为样样统一的校园生活挣一点能够表达自己个性的空间吧。
我尤其喜欢日记叠起来的侧面观,喜欢看叠在老师桌上,尚未分发的日记簿。日记簿的侧面在年头都是雪白的,干净。到后来慢慢变成沉沉地肮脏灰色。正悄悄地显示,半年过去了。还有三个月。。。时间的流逝,看日记侧面的灰色面积,便可得知。上面盖着蓝色班号:21,26,23,32,40。。。。往往还是很清晰,隐隐告诉着我,这本是谁的。那本是谁的。我总是在这些号码里头寻找自己的24究竟是在已经改好的那一边,还是没改好的那一边。
记得我的日记在第一年时总是密密麻麻的,常常超过一页,必须写到明天那一页去。而每次交上日记以后,总是巴巴地等着日记分发回来,然后开始等待那些红色的字迹。有时写的东西,让老师有感而发,就会有两三行红色的字迹。好运的话,还会有老师忍不住也回了一页的‘战绩’。我总会很开心地翻开日记,觉得那是我仅有的秘密和荣誉。
为了第一时间领回我的日记,我常常会自愿去办公室帮老师把日记搬回来。手上叠着日记,高高兴兴地走在走廊上,就像双手上的是刚出炉的忌廉草莓蛋糕,途中经过许多玻璃窗,玻璃窗上映着自己,和几乎比自己高的日记簿,却巴不得早些回到班上,抽取自己的那本看--今天有红色的字吗?我的问题老师回答了吗?那时身边的人大概都不太喜欢这种学生。老是帮老师搬簿子、日记。进出办公室。班上有什么事被老师发现后,同学老是转过头来我这个方向。
应该是你告发的吧,王八。我初中一的时候就是这种王八。
第一年过去以后,便不太爱写日记了。甚至开始觉得写日记给老师批改是件违反自然的行为。而且为了融合进入‘正常的’交友圈子,还是做大家都做的事吧。就是,随便写就好。反正没有交日记,就没有人怀疑你了。第三年第四年也一直是这样。只是很用心包装每年的日记。一年干花一年水墨渲染。层出不穷。甚至会不到一年就开始改版,内容却每天缩水。
可是日记无论如何必须交。只好堆到前一天(通常每周交一次),随便写写:
第一天:今天的天气真好。
第二天:今天的天气跟昨天一样好。
第三天:怎么今天的天气也很不错。
第四天:真是一个星期的好天气啊!
第五天:今天的天气跟昨天,昨天的昨天,昨天的昨天的昨天一样好。
诸如此类。但求有交。
到高中二的时候,突然又开始喜欢写日记了。倒不是像初中一那样掏心掏肺地写,而是和朋友一起编个假的故事,但是分派工作,每个人写不一样的角度,同样的事。那么,看起来假的就变成真的了。
有一次是我们几个朋友决定捉弄我们的一位朋友素珊。要把她塑造成一个极度有钱又看不起别人的富家女(她家确实很有钱,所以说慌的技巧就是要有一半的真)。于是就个别分派了任务。我写的那部分是素珊被司机载来学校,她一个人在后座,车窗是墨黑色的,然后她在里面说了一些很看不起我们的话(如今不记得细节)。朋友心玉又连忙写另外一个部分,跟我的有些连接,有不完全相同。总之,像拼图一般,务必让老师批改的时候脑里可以把整个故事联结在一起。然后作出结论:素珊虽然有钱,但是这样也欺人太甚了。
分发日记的那一天我们都十分紧张。有没有那红色的评语?还是老师早已经拆穿了我们简陋的诡计?我那时翻开我的日记,上面有老师的评语:
素珊虽然有钱,但是也是他父母辛苦赚回来的。她没有什么资格这样看不起别人,这样也真的是欺人太甚了。
我们把日记传阅,不停地念了又念,四五人笑得几乎要流泪了。完全不能停止。素珊也是。其实她才不是计较的人,她马上就说,好下次轮到我写你们了。看着吧。
如今想起来,当年那么简陋的谎话,老师不可能看不出来的。只是她或许也跟我们一样在凑凑热闹玩玩而已。毕竟,那是功课压力大,学什么都要双语版(SPM和统考)的年代啊。
说到这里,倒是没有提到那首歌。睡前突然想起这首歌,结果这么唠叨地扯到这么远来。
同桌的你 - 老狼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
曾经最爱哭的你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
猜不出问题的你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
才想起同桌的你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看了你的日记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
谁给你做的嫁衣
你从前总是很小心
问我借半块橡皮
你也曾无意中说起
喜欢跟我在一起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
日子总过得太慢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
转眼就各奔东西
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
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
谁把它丢在风里
从前的日子都远去
我也将有我的妻
我也会给她看相片
给她讲同桌的你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
谁给你做的嫁衣
啦......
啊。我记得的,何止是昨天我写的日记。
忍不住加了照片。没错,我很怀旧。这张照片,明明说要扮很酷很看不起人的样子。但是现在看回来。没有多少人真正扮酷。真是没用。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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