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声音

凌晨三时。有人打了个电话过来，留言。平常没有听电话留言的习惯。不是不喜欢，而是从来都不能记住密码这回事。但是那天突然想起了密码。

你好。请给我电邮以确认你收到我的电话留言。我的电邮是叉叉叉圈叉叉叉。

下午十二点又打来。

你好，我是从加拿大打来的。

他的英文很机械。昨天的留言也是一样。我还以为是机器人声，原来真人也可以讲话这么缓慢。这么机械。一。个。一。个。字。的。讲。

你。是。某。某。某。吗？

我是。

我。的。英。文。你。听。得。明。白。吗？

明白。

某。某。某。你。认。识。吗？

认识。

他。要。申。请。做。这里的。警察。你的朋。友给。我你的。电话。我。必。须。跟你确认。。一些。事情。你是她。的。朋友吗？

是的。

认识。多久？

小学到至今。

你们一起。在马来西亚生。活有多久？
小学到中学，之后再加两三年。

你。们住。在同样。的区吗？
嗯。对。隔几条街。父亲甚至每天都载我们上课。所以我们也是一起上学的同伴。

嗯。谢谢。这真感人啊。但我还必须。再确认。一些。事情。你知道，在加拿大。当警察是不。容易的。事。我们要确。认他的背景。你认为他。有什么条。件适合当。警察。

（我吓了一跳。我已经很久没有面试了，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

如果要我说的话，当然是，他只要有明确的目标，就不会放弃。你知道吗？他中学就说跟我们说，要当警察了。当时我们以为他说笑。因为没有朋友说过志愿是想当警察啊。辗转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往这个方向走去。训练体格，念犯罪心理学。直到今天他跟我说他在加拿大要当警察我也吓了一跳。没想到竟然还在追逐这个梦想。别的人就或许放弃了。他就是一个很认真。努力和不会放弃的人。你知道吗，我们朋友中啊，真正到这个时候还在追逐自己的梦想的，不多了。

嗯。真的。

接下来，关于。诚实。你知道。做警察的，声。誉。都必须不坏。所以，他是一。个。诚。实的人吗？

我大笑（笑出声来）。好久没有听到诚实这个字眼了。他是诚实的人。但是我想不到例子咧。我笑说。

没关系。那么他。曾经。欺。骗。别人吗?
(冷汗留下来）没有吧。呵呵。

考试。也。不曾。作弊？
不曾。（不过我心里想，哪里有人不曾作弊的！）

曾经偷东西吗？

不曾（其实我不知道）。（我心里也在给自己答这题：我偷过文具店的橡皮擦）

他。曾。经。跟你们。混。在。一起。说别。人。的八卦吗？
没有。（我自己回答自己的：有呱）

他。会不。会是。一个守。口如瓶。的人？
绝对是。（我自己的答案：如果跟我说不可以对别人说我就不会对别人说啰。如果没有特别注明就不要怪我啰）

那么。他人生中。最让。他挣扎。的日子。是什么？
（这个答案我不说）

他曾经。发脾气吗？最。让他生气。的事件。是怎样？
（我不敢说有一次我们在某人的家里看戏，突然有个男生好像比较油，讲话手喜欢碰到女生的脸的那种油法。他那时抽起他的衣领，两人差不多打起架来的那件事。）

最生气的时候会怎样？摔东西吗？
呵呵没有。不曾啦。（我的答案：买玩具。洗碗。吃pocky。不讲话)

我。想说。说他。父亲。他。父亲。去世了是不是？
对。已经过世了。

他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父亲。说起来就长了。我必须跟你说关于华文独中不被政府资助的故事，你知道啊，我们有一些学校，因为是上中文教育的，所以政府没有拨款，我们必须常常筹款。他父亲就是那种办筹款活动的人啊。如果不这么做，学校也很难办下去啰。啊。还有。那时我很想念独中，他父亲是一间独中的董事，于是就帮我们很大的忙，让我可以申请助学金，可以学费半免。甚至帮我跟食堂老板说，可以不用收我吃饭的钱。你知道吗？ 那时我家并不能给我多少零用。吃饭也没有钱。所以我吃饭不用钱，确实是很大的帮助啊。

嗯。真是感人的关系。啊。你。们。非常。谢谢。你。告诉我。这一些故事。真的很。感谢。你。抽时间来回答我。的。问题。我的名字是勃普。不过。你不需要。记得。我。的。名。字，因为。我。以后。不太会出现在你的。人生。里。所以可能盖下电话以后，你就不记得我这个人了。不过不用紧因为不需要。我是。加拿大。某警官（讲了一个职位，我忘了，不过是很高的职位）。非。常。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觉。得你们真的是。很特别的人，尤其是。她的父亲。和你。家的故事。独中的故事。还有。还有你爸的故事。

我爸？

你爸。载。你们去。上学的事，也。是很。了不起的呢。

嗯我该谢谢你让我想起这一些才对。那么。。。再见了。

嗯。祝你有一个美好的人生哦。

你也是呢。

嗯。那么。我们再见了。

嗯。好。再见。

（* 把自己的答案也写出来，想象有一天也有人凌晨三点打电话给你，问你关于我的这些问题。然而你都能够回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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