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声音︱ 被声音埋没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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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读诗。也许没有这个资质和敏锐度,所以除了中学课本里出现过的诗和《名句精华》里背过的那么一点冰山一角,就不曾读诗。毕业到工作,看小说,看散文。但从来没有想过诗。要说为什么,我也说不出。现实一点可能是因为觉得--啊,才那么少字我怎么舍得买下来呢,所以没有一本诗集。
买的第一本诗集是《腹语术》。买这本不是因为夏宇是我的偶像。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谁是夏宇。我只是,呃(不好意思)。几年前因为要去印度公干觉得‘手上有一本书会很不错’而刚好这本,摸起来的触感挺好,就顺手拿了。公司并没有给一个期限要在那里呆多久。住几个月也不用紧。那时觉得很开心也很向往,因为终于可以过一些很不一样(小说般)的生活了。
可是结果并非我想象般美丽。
新德里的白天过于嘈杂。夜晚过于宁静。空气非常糟糕。总之,我的心里的某些地方受到非常强烈的震撼。因为自从踏在新德里的土地上的那一刻开始,便像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了。看见的先是人。一群人,黑白的。像能够移动的黑白照片。从机场出来,看见的屋子却又好像尚未搭建好似的。底层有黄灯。房子楼上的都破旧得像废墟(后来才知道是尚未完成)。屋子在夜里看起来像战争后的遗骸。
我必须这么说。我怀疑我看见的这一切,不是真实的,我的意思是,我的人生有这么一段时光,突然什么被转换成低明度的色调了。这不是比喻上常用的那种‘像黑白的世界一样’,也不是电影Pleasantville。而是,切切实实地看见的人、阳光、树、街道,都被偷偷调过一番。这当然并不是说印度真的是一个没有色彩的地方(事实上我之后还去了两次,完全都不是黑白的呀,即使看照片,也不是那样的啊!)。我想只是当是的我处于一种我也说不清的心理状况。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状态。总之,有一种觉得自己入漂浮在世界之外的感觉。
走过我住的地方附近,每每会自问:这不是The Pianist里面的场景吗?
与我同行的朋友独角兽小姐也是跟我有一样的感觉。
我们从房间里看出来,觉得还真像那部电影里的街景。颜色也调成这种低明度的色泽。怎么会这样呢?我们一直问。
每一天晚上我和朋友躲在房间里头。不停地打电话试着联系别人来证明我们还是活在这个世界里(即使平常我们最不爱讲电话的了)。早晨我绕着一个被挖掘成黄土的儿童游乐场来回走了好多个圈依旧无法稍微稀释我的不安。夜晚安静得像这是世界剩下的最后一个空置的房间,只剩下我们二人。
白天发生的各种荒谬事件让我们疲惫不堪,但是不能入睡。因为睡了第二天早上各种荒谬的事件又会再度发生。我们住在二楼。楼梯口的门在夜晚被反锁了。卡拉一声。世界似乎密封起来。我们在房间里思索着明天可能遇见的荒谬事。累了以后才发觉我们极需要中文字。极需要会说中文的人。
于是我们重复听着手提电脑里播出来的陈绮贞的其中一张Demo。她不断说话。我们没有别的CD。没有别的声音。我打开行李箱,拿出夏宇的诗集。从不读诗的我们突然说:不如大声朗读诗吧。我们决定随便翻到任何一页,谁翻到就朗读。另一人只听,不看。
这样念着念着念了好多篇。独小姐翻到那一页。开始大声朗读:
他仍然替豬接生
長大後又閹掉牠們
油炸所有的
油炸所有的。。。啊这个什么丸?她回头皱着眉翻开书页让我看。
这字怎样念?
我说:睾啊。Gao. gao1 gao2 gao3第三声。睾gao3。顺手弄一个V型的第三音给她看。
于是她叫我别过头去不要偷看。又继续念:
油炸所有的
(咳嗽)
睾丸
灑點蔥花
吃了
我们几乎都不相信自己看见的那个字还有那些字被念出来的声音。什么嘛。怎么会有那样的诗,而且竟然这样结尾了。我们为诗被念出后的迥异感而惊讶非常,忍不住拍打床铺大笑--荒谬啊。笑累了,我们决定回到现实,停止念诗。她安静地将诗集合上递给我。我背着她悄悄把诗集收进行李箱,再把行李锁上让它立着。四周还是一样安静。和念诗之前一样。
唯一的不同只是,我们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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