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声音︱ 被声音埋没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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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以前到最近不時都有人問我,為甚麼取一個奇怪的筆名。有些人認為抽屜這個名字有些陰鬱,猜測這必定是跟陰鬱的故事有關。有些人認為也許這跟西西有關。有些人看過我寫我父親的鐵皮抽屜,認為大概是因為抽屜的父親訓練抽屜如何使用抽屜,所以抽屜使用抽屜這個名字。
其實他們也猜得都不錯,即使不是事實的全部,也可以是事實了。
我小時候和妹妹共用一張大桌。那時我是一個很好欺負的姐姐,而我妹妹那時是一個很強悍的妹妹。因此桌子有鎖頭的那個抽屜,她占有了,沒有鎖頭的那個是我的。妹妹是一個很整齊的人。她的抽屜里有許多小房間,都是不同大小的盒子剪成的。而我的抽屜則是凌亂難以分類的。
妹妹變得更強悍,我變得更懦弱的那一年,父親給我做了一張桌子。他用木板和鐵條架成一張書桌,讓我和妹妹有個人的桌子。我的桌子不大,而且可以說很簡陋的款式:沒有可以拉出來的抽屜,說起來和學校的木桌子差不多。桌面底下有一個空間,可以把手伸進去默默發呆數個小時。
後來我剪了兩個紙皮盒子置入抽屜的空間里。一邊我寫著:左心房;另外一邊:右心房。這樣我便有了可以拉出來的抽屜了。左心房抽屜我放的是寫過的信、喜歡的東西、自己錄的卡帶還有紀念冊之類。右心房抽屜我放的是考卷、身分證、公函這些很難吸引我注意力但是又必須留下來的東西。
老實說這真的不是一張曾參考人體工學而製作的書桌,因為抽屜的位置太低,我的腳常常不小心敲到木板,因此總是要特別小心。然而我一直在這張書桌寫信,寫東西好多年了,也慢慢習慣腳要收攏的角度或者乾脆維持著蓮花座姿勢。畢竟不必和妹妹共用一張桌子已經是一件讓人覺得快樂的事了。好多日子我寫了信沒有寄出,又塞進左心房里;寫了奇怪的故事沒有結果,也塞進抽屜里。有一天,紙皮抽屜終於溢滿。慢慢地,常觸摸得到的那一面變得很軟,抽屜的形狀也已經不是剛剛被割下來時的長方形了。
紙皮抽屜變形以後,也差不多是我離開家去遠方謀生的時間了。在島國工作的這些年來,我在家幾乎不太使用書桌(也可以說是因為有一段蠻長的時間我並沒有自己的書桌),也沒有抽屜。寫的、畫的,都在床上解決。畫完了畫冊便放在枕頭底下,結果作了很多古怪的夢。
最近家裡添了張書桌,不再需要像以前一樣坐在地上,把床當成桌子寫字畫畫。這張沒有抽屜的書桌是一張符合人體工學的書桌,腳無論如何也不會因為碰到抽屜底部而受傷。
只是在這書桌上寫著寫著,有時會想念老家那張像學校桌子的書桌、兩手伸進抽屜里溫暖安全的感覺,和那疊居住在變形抽屜里溢滿的情緒(真是情緒氾濫的年少時光啊)。
說起來那是我現今非常懷念的,狀態。
星洲日報/文藝春秋‧平上去入:抽屜‧2010.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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