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声音︱ 被声音埋没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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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繞個彎走去安詳山,又去了以前每天遊晃的客納街。想起以前寫過的斜坡酒吧、後巷是不斷延伸的階梯、萬隆粉紅、糖粉人、壁虎小姐之類的文字。那條街應該是適合恍惚的。我有時會對當時還不知道恍惚的可貴而覺得感嘆。
無論如何我去了以前有時會去的那間小書店,以前在安詳山那裡轉彎處的那間小小書店。書店里的樓梯旁都是打字機,令我懷念以前小時被父親逼迫學打字的日子(和聲音)。二樓角落頭有個女子在默默打字。敲得俐落,老實說,我想哭。父親以前一直都靠打字機過生活。甚至說靠打字機討生活也不為過。打字機的聲音大概是記憶里非常遙遠但溫暖的記憶。突然想:真羨慕這位打字機小姐。她在打甚麼字呢?
書店的門口放了一隻筆直的鐵插(以前生意人用來插訂單的),鐵插上是很讓人懷念的打字機字體。摘一段小說文或詩,讓人隨機拿(可以把錢放在箱子里作為感激)。我上三樓拿了一段詩,又下來拿一段小文。
拿到的不是甚麼歌頌明天會更好的勵志詩, 相反的,我抽到的詩和文都很灰暗。但走出這間書店後覺得還是有一點文字留在身邊比較舒暢。突然想,如患病的人定時要去看醫生,或許我應該每個星期來拿一首詩或文。
想起曾經很希望有詩的販賣機,像汽水販賣機一樣氾濫。丟一塊零錢進去,出來一張紙,幾行詩、字,心情大概就平復幾分(當然也可能是波濤洶湧,就看你抽到甚麼詩、字嘛)。那樣容易的轉換心情方式,除了汽水、杯面、內褲、衛生棉、巧克力和DVD自動販賣機,難道就不能多來一樣嗎?
再回想那在角落打字的女子,如果我是一個打字員,我不會覺得悶?也許不會,但我大概必須先看多些英文詩文。以只在中學時被逼看《咆哮山莊》,過後甚麼英文書也沒有讀過的程度,這份工我也勝任不了。
多走兩步又想,即使能勝任,我。。。或許還是害怕:錢不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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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屉走了出来,沿着马路或沿着风景走了一圈(或一圈又一圈)。风景很美。都是抽屉没有看过的。这样走着的时候,还没到转弯处自然有人会问:几时转弯啊。这样。抽屉大部分的日子在柜或桌子或车或铁皮箱里生存。所谓的大部分,就是譬如说,游泳池大部分时间都装满水,交通灯大部分时候都操作正常。政客大部分都有能力说出让我们觉得匪夷所思的话那样。大部分的意思就是这样--常态。抽屉大部分时间都是合上的。于是抽屉没有方向感。有些字会让抽屉害怕又往往被吸引。譬如光。
因为要沿着风景(或马路)走一圈(或一圈又一圈),抽屉里本来盛有的纸张渐渐飞走了。有些是风吹走的。有些是抽屉自己拿出来的。毕竟要走一圈或者很多圈啊。那些东西装着很重,不方便行走。还记得那些船上有多少个人,必须把一些东西扔去海中央才得以存活的故事吗?因为还记得,并且印象深刻所以逐个扔下去了。不带走。没关系啊,只要继续走下去就好。抽屉这么认为。
但有时听见人家说起未来这两个字,抽屉便不得不停下来。因为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甚至听见这两个字的发音就开始想掉头走。所以抽屉一直走不到去那个未来。因为他一听到未来就开始倒退。好像以前数学或益智问题中问到的那题:蜗牛爬出井外,到底要多少天。老实说。他到现在还算不出来。
蜗牛沿着井壁往上爬。究竟要多少天呢?他不知道。反正他走过的地方,就是团团乱毛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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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到日本长笛手降旗桑的家。因为我们以前的老师从奥地利回来,所以便聚聚玩两手(其实共有八手)。八手里面有六手是高手,只有两手是迟钝之手。每每我总是追不上大家的节奏--怎么了嘛个个简直轻功了得,一下子就不见踪影了。留下我在草丛中试着寻找出路。
谈笑中我们由奥地利谈到北韩。老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我:你说你是吉隆坡人?
是啊。为什么呢?
我有一个韩国朋友要我回来帮忙她找一个吉隆坡人。我想她对吉隆坡和新加坡之间的距离没有概念,以为我可以轻易顺便去一趟帮她这个忙。他于是拿出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中文、韩文、英文。如下:
话说这位韩国朋友(她的名字是Lee Hyun Jung/Rosie,钢琴手)很想找一个马来西亚吉隆坡人,女子。她说当年在奥地利(应该是)上课的时候受过她很多恩惠,觉得非常歉疚,很希望有机会再次联络她,只是没有任何其他方法。这位被寻女士的名字是张富子(我和降旗桑不约而同的说--可是这个名字不像华人啊)。丈夫是韩国人,名字是Kim Young Chul。二人育有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孩子的名字是:
Tae-Won(Denny), Tae-Hwan 和 Hyun Joo(Nancy,目前应该二十二岁)。这家人应该是一九九六或九七离开奥地利回马来西亚。
看了这样的形容,我有点困惑地跟老师说,这个。。。人海茫茫呢。不过也许从电话簿上找她先生的名字比较容易?因为那女士只有中文名字和一个非常平凡的英文名字(Apple)。不过就试试看吧。
降旗桑点头说,是啊。很有趣。会不会是间谍故事?(降旗桑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吧!)
如果你人在吉隆坡手上刚好有一本电话簿(现在还有电话簿吗?),又跟我一样好奇的话,请帮我翻翻看有没有这个名字:Kim Young Chul。有的话请联络我。
那么这个寻人故事或许还可以发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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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最边缘的地方走去,因为畏惧那高度而坐下来。这么高的地方怎么会没有栏杆之类的安全措施呢?我想着。但看抽屉她理所当然地坐着便也不顾忌那么多地在她身旁坐下。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我们两个的话,会是如何的景观呢?我想象着。我们的脚垂着,下面便是抽屉所说过的假蛋糕的隙缝了。好几分钟过去后,便开始觉得坐在蛋糕上俯视隙缝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脚下就是隙缝的感觉也渐渐变得自然。看着脚下密密麻麻的窗户和在阴影和光中走动的人们,实在很难想象这样的地方为什么会住满这么多人。相对的假蛋糕以外的其他地方却显得很空旷整齐,简直平滑得让人难以置信。
“你说你以前住在这隙缝里面啊?”我试着问。
“嗯。你听到吗?”
“你说现在?”
“嗯啊,所以有听到没有呢?”
“长号?”
“嗯。不知今天演奏的是什么呢,听起来好古怪。好像闹别扭的大象。”
我仔细一听,声音发自脚下的一个阴影处,阳光照不进来的那一块阴影地带中有一人正在吹奏着长号,不过他的身影非常渺小不真实。
“哈哈。。。这不是大象啦。这首曲子是〈斐迪南〉。你听过那故事吗?话说斐迪南是一头与众不同的牛。”
“大象和牛,幸好我没有猜得太离谱。斐迪南怎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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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绽之城 三十日讯)据旧传媒新闻报道,随着本国网际网络的发达,全国预防嗜写部落格理事会明年初预计将发出2万9000个部落格书写禁令。
全国预防嗜写部落理事会指出,包括上班人士和正接受公司网络福利的国人在内,一共2万9000人将被禁止写部落格。而从明年一月开始,国人也能够为可能染上写瘾的家庭成员申请禁止令。申请者和可能被禁止书写部落格的人士,必须接受辅导,接着评估团来决定是否要发出禁令。专家表示虽然禁令是预防嗜写的防火线,但它也是需要社会及家庭的积极配合才能见效。
马鞍百列家庭服务中心执行顾问黄俊麟表示,如果我们大家带着一个积极的态度,那我觉得它在很大的程度上就可以起着一个积极的作用。
全国预防嗜写部落理事会将从一个由基层领袖和社工专家组成的60人名单中,筛选出最终人选加入评估团。理事会计划在明年推出有关部落格书写禁止令的公共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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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乘搭地铁去吧。”
抽屉这么说了以后,便起身走着,我慢慢地跟在她的背后。之间王国并没有地铁这回事。至少在我离开之前地铁还没有建成。我回去以后,才发觉之间王国建了一个非常完善的地铁系统,二十四小时不停地绕着之间国转动,像诡异的、永不停止的旋转木马。
我们被输送到月台上,终于在其中一个玻璃门前停下。玻璃门上有我和她和别人的影子。感觉像是住在对岸的人。我望着对岸的人,望着轨道里的积水反射着广告板的光;想着一会儿列车到站,我们和对岸的人,谁将先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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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或许是因为抽屉把自己视为能够把破绽揪出来,把墙纸撕开的那个人,所以我们才在那个时候谈得十分投契。之间国的子民从来没有想要离开之间国。破绽之城的市民视破绽为无物或认为没有必要撕开破绽之处,或已经开始以为那是真实的而渐渐看不见破绽。
第一次遇见抽屉,是在一个制造假结婚蛋糕的蛋糕店里。
所谓的假结婚蛋糕,是指一种三层或以上,貌似蛋糕的玩意。一般来说,最高那一层放着小型的男女人物。男的总是西装笔挺。女的穿着白色婚纱。他们也许牵着手。 也许互拥。也许正在作一个舞蹈的姿势。当然,五层的也不是没有。通常,假结婚蛋糕下面那层比较大,中间那层更小,在上一层就更小。‘蛋糕’和‘蛋糕’之间很可能有些类似建筑物柱子般地撑着上一层。漂亮的假蛋糕可能做得跟真的一样。但这一直并不是假结婚蛋糕的最终目的。所有假结婚蛋糕的最终目的是让新人共持的刀能捅入假蛋糕的缝隙里,并看着四面八方镜的镜头,同时甜蜜地微笑。
“对假蛋糕我们不能要求过多,除了,必须有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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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
抽屉一直住在她的破绽之城。她在那里天天寻找着破绽。有破绽,就有出口。她似乎把自己视为一个能为她所处在的地方掀开破绽的墙纸的那人。而我也认为,如果她自己那么想的话,就必定是那么样。但能力是一回事。要不要是另外一回事。我一直有预感:也许她将不愿意从破绽的洞口走出来。并且,也许有一天她将习惯了与破绽共处。并认为那些都是理所当然的真实。
然而我的预感只对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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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出版社于2003年成立于馬來西亞吉隆坡﹐由一班年輕的中文寫作者組成﹐目前以業余方式刻苦經營。其成員背景多元﹐來自廣告﹑資訊工藝﹑新聞媒體﹑出版﹑音樂﹑電影甚至投資界。有人虛實並行﹐除了經營網上"有人部落"﹐也專注藝文書籍的出版和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