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声音︱ 被声音埋没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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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翎龙在线上聊起心跳、跑步还有血压低之类。他说血压低的人适合长跑。我不太相信。因为我正好是血压低的人。但是长跑嘛,想也不用想。那是多么难过而漫长的疲累啊。他说他正要贴一篇跑步文。我说,你贴后我兴致起了也随后跟上。结果他写得那么好,我跟不上。
对于跑步的印象,大概就是‘跟不上’。中学的体育测验,几乎清一色:十八个圈。底分六十,跑十圈,七十分。满分:七十八。范围大概涵盖两个篮球场加一个草场吧。那是我一年里最苍白的日子。老师拿着名单站在大树下,有些人老早就跑完十八个圈。我们这些跟在后面落后几个圈的奋力装跑。只要看见老师背向我们,就一起走路。老师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我们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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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从地铁站走出来,见一人正坐在楼梯处,猜想是外劳。走近一看,果然。他身边搁着黄色安全帽,手拿着一张纸。我往他走去,发现那不止是张纸,更是信。虽然与我无关,但我刻意放慢了脚步再走得近些。走过那外劳以后,内心有一种莫名的失望,因为那不止是封信,更是手写之信。外劳先生的后脑勺是个黑色的多边形。我看不穿他的表情,更看不明信里所言何物,那不是我能够辨认的语言。只看见他手中那些密密麻麻、颗颗凹陷的蓝。我想我其实希望那只是一张普通的政府机构信函吧。心生了嫉意,连夜晚也炎热起来。
我也曾那样坐在楼梯上读信,我对自己那么说。好久以前。候车的地方是马来西亚银行阴影下的阶梯,那时的姿态是抱着书包,读信。信放在书包上读着(抱着书包是因为怕被抢)。有时读得太累了,想得太多便不顾书包径自睡去。三十二号迷你巴要来的时候还是能借大量人群走动的声音及时惊醒跟上。
经过了读信外劳,一路走回家。途中无法不再想起那个后脑勺形成的多边形和那封信。记得很久以前母亲在我专心地读信时,突然开口说:我其实很羡慕你们。我回过头看见她,她垂头扫地。羡慕?我说。我其实很羡慕你们。母亲重复了这一句。啊?羡慕什么?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们啊,这样写信。来回来回的。我很羡慕你有信。每天邮差来,你们都有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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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到汶莱的目的是为了教学。主要是汶莱教育部设立了一个推广网上学习教学的学院之类,要我过来给这些怀着‘我教书很多年了,但网络教学是什么? ’疑惑的老师们讲课。是的,有时候我也非常疑惑,也许有时候比他们更疑惑。难道真的非得要他们自己写课程、自己设计排版吗?这不是太难为老师们了吗?
不过反正教育部落下来的计划,老师们也不能不从。甚至有很多乐于报名参加。他们跟我说,反正我报名来上课就不用上班。我不是为了学习而来的啦。老实老师某这么对我说。
我问同事,到底学生是怎样的一群人。会使用什么软件?他们完全都不能给我一个轮廓。只说—我们无法知道学生究竟是怎样的一群人,什么年纪、对电脑的认识程度,我们都无从提供参考。听到这样的说法,我就知道,这很棘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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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罢特米额七根国民的认识,首先是在于作息。早上八点半开始讲课,十点便必须给半个小时早餐休息时段。这还正常。但是一天下来,罢特米额七根国民都不知道要大吃特吃几遍。十点到十点半,休息见他们个个跑去吃了。而且还不是新加坡一般的小点心小三文治那种点到即止的食物。看了看,统统都是油腻的炒面和饭,还有拉茶。看一桌女人炒面吃不够,还特地加了炸鸡还是什么的,一盘炸食,让我和同事奥马先生都大叹:这些人好会吃啊。
午餐还是油腻的炒面,或者饭。三点半该是下午茶了吧,怎知还是隆重的米面面包之类。真的能吃这么多吗?奥马先生说,这里的人都很喜欢吃。我三天以来都不太有食欲。大概是压力太大,只能像鸟一样啄食一点米粒。对于面类食物一点兴致也没有。更不想喝拉茶。只是啄食米粒和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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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问我那些马来文你都懂吗?我说都懂啊。还不忘自己夸耀自己一番地说:曾经我的马来文考得比中文好很多咧。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你懂马来文啊?我说看得懂啦。路牌飞机的广播学生在背后偷讲什么话我都明白啦。只是我不会讲,因为我只是一个能够考试的学生。考过了我就忘光了啦。这里的马来文没有差太远啊。只是Anda变成Awda。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念法听起来有点阿拉伯--不过我也不知道阿拉伯的念法。只是纯粹觉得因此很有异国风味而已。
几天下来我们也不曾到哪里去。只是在旅店—学校—吃饭—旅店之间来回。路上常常有爱护马来语的牌子。写的是马来文和阿拉伯文。
同事在驾车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的说:嘿。你想买一些汶莱才有的纪念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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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小姐特别讨厌翻译后的怪名字,她问为什么人们就不能正正经经地用恰当的翻译或者原文,总是要让人一头雾水。我却凡是都喜欢自行翻译一番,甚至不这么做日子好像会难过一些。喜欢故弄玄虚-- 没办法,才气不足的人就是在小地方自己娱乐自己嘛。
来到罢特米额七根之国三天多一些,每天都起得很早。六点闹钟就响了(虽然还是要多睡一个小时才愿意起来),阳光也出现得早。老早就有了‘我又睡迟了’的错觉。这里天暗得早,好在下班时间也早两个小时。四点半大家就嚷着要回家。午餐至少也要一个小时半,甚至两个小时也很正常。
每天带着四点四十五分的疲惫和说活厌倦症回到旅店房间定看见被收拾干净的房间。被单被折出一个直角三角形,一副欢迎您躲进来的样子,看见那么明确地暗示无论如何都想把自己卷缩在被里一会儿,其他的迟些再想。白天至少也说了五个小时多的话,完全像上了发条一样不停不停地说话,已经用尽了我一年份的固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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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以前的许多事。自己的样子、相信的事和最终(至少到目前为止)造成的个性,无论起始点在哪里,最终若要作个回溯,一直往回走,细想某一个决定的开端,结果发觉好多都落在同一个点上,眼镜。
先想起,譬如: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数学?甚至认为那是自己决对不能胜任的思考方式?想想:毕竟自己的数学曾经不那么烂,生物也曾经九十九分啊。也曾经热衷于科学研究试验啊。
曾经用心上课,在课余时间给各种花朵做横切面图,家里能找到的花朵(不少)全都切开一半,找不到的就偷采别人的花。只要看见未曾切过的,就有要切一半的冲动。横切过后的花,一页一页画,一页一页纪录到最后成书册一本(呵,那时候真的很喜欢自己做自己的书啊)。里面写什么呢?大概是花瓣数量,是否属于对称之类吧--如今我都忘光了那些拗口的名词,其中记得似乎菊花画最久,也奇怪从来没有厌倦,很多笔记本上都有菊花的图样。也曾经热爱科学,借课外读物,试着做自己的科学实验(还好不曾爆炸,都是没有危险性的):把花的汁液弄成颜料、在房间绑一条线,弄一根吸管在其中,然后在吸管之上接气球,让气球沿着线航行如磁浮火车。也曾经因为热爱推理小说而学用柠檬汁写隐秘信让收信者唯有熨烫才能解其中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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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出版社于2003年成立于馬來西亞吉隆坡﹐由一班年輕的中文寫作者組成﹐目前以業余方式刻苦經營。其成員背景多元﹐來自廣告﹑資訊工藝﹑新聞媒體﹑出版﹑音樂﹑電影甚至投資界。有人虛實並行﹐除了經營網上"有人部落"﹐也專注藝文書籍的出版和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