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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一体是马华文学的本质特征吗？ ◎郑文泉

我没有参加7月9-10日召开的“马华文学与现代性”国际研讨会，但会后向同事借了论文集来看，其中许文荣的＜马华文学中的三位一体＞一文（下称＜许＞文），似有商榷之必要与价值。

严格说来，“三位一体”只能充作分析框架（analytical framework），但绝非＜许＞文所期许的以为马华文学之“本质特征”（essential character）的含意所在。

“分析框架”是指与研究材料的分类与定义有关的概念体系，一方面“分类”要能穷尽、含盖所有的材料内容（故为“框架”），另一方面“定义”也要能把材料的不同构成明确的标识、辨别出来（故可“分析”）。关于这点，＜许＞文已藉由“上篇：文学史脉络”与“下篇：文本分析”二处极为有力的指出，马华文学（“研究材料”）乃由三项不同特性之内容组成（“分类”），即中国性、本土性与现代性（“定义”）的“三位一体”之说（“概念体系”）。

说“三位一体”仅能充作马华文学的“分析框架”之说，并非无故。＜许＞文在解释“三位一体”的提出原因时，就指出：“过去，我们要么单谈中国性、要么单谈本土性、要么单谈现代性。这都执于一端，犹如瞎子摸象，摸不出马华书写的全貌”（页12），并且在后来＜告别本土性？＞的会后文章也加以补充说明：“我提出三位一体之说，正是要纠正这种只执于一端的文学论述，从整体的视域（holistic perspective）去论述和解释马华文学，以掌握它的全貌”（《星洲日报﹒新新时代》，2005年07月31日，版6）。这就足以看出，＜许＞文之提出“三位一体”的原因是要从“整体的视域”来“掌握”马华文学的“全貌”，可见是一套“分析框架”之意，乃未可否。

然而，当＜许＞文进一步把这个“分析框架”视为、强化为“马华文学的三位一体是其中一项非常本质的特征”之说时（页34），就出现了范畴误置（categorical mistake）的弊端，即原本只是有关研究材料的分类与定义之说，如今却被误用为该材料内容自身的性质之判断！？

关于这点，它在最近的＜谁是小丑？＞一文有如下的释词：“本质特征是指事物固有的、决定事物性质、面貌和发展的根本特征。但是，本质并不是全部，绝对不能等同于全部。许文荣说马华文学的三位一体是马华文本的本质特征，所指的本质就是前一个意思，并不是说马华文本全部都是三位一体，更没有说不具备三位一体的就不是马华文学”（《星洲日报﹒新新时代》，2005年08月14日，版6），可见作者对“本质”、“本质特征”一词的了解尚有未尽与未妥之处。

当作者指出“本质特征是指事物固有的、决定事物性质、面貌和发展的根本特征”的意思时，可说是接近“本质”一词的用法。说“本质并不是全部，绝对不能等同于全部”，也接近事实，因为（例如）亚里斯多德（Aristotle）就指出事物的构成有“本质”与“属性”（此如地点、关系、数量等等）之分，单凭前者固然无以窥事物之全貌。但是，当作者进一步指出并以为“没有说不具备三位一体的就不是马华文学”的用意时，就足以照察出它已做一个跟“本质”、“本质特征”的含意相矛盾的论题。

实际上，说“三位一体是马华文本的本质特征”，就意味著“马华文学”就必得具有、且不能不有“三位一体”的“本质特征”，因为这是它“固有”、且“决定”它之所以是马华文学的“性质”所在，是无论何时、何地都必然披上的“面貌和发展的根本特征”。苟非如此，则不得以“本质特征”论。

可是，这么一来，“三位一体是马华文本的本质特征”之说就变得非常浮泛与空洞。就如＜许＞文所自承的那样：“三位一体也可能产生在有些国家／地区的华文文学中”（页34），足见“三位一体”并不为马华文学所“固有”，而是其它国家和地区的华文文学也共享的“根本特征”。如此一来，“三位一体”之说充其量只是告诉了我们世界各地华文文学的“共同特征”，而不是马华文学所“固有的……根本特征”，故不得不为浮泛、空洞之说，即是此故。

因此，避免这个弊端的一个辨法，就是回到作者之提出“三位一体”只意在“从整体的视域去论述和解释马华文学，以掌握它的全貌”的“分析框架”之作，而非此文学之“固有的、决定事物性质、面貌和发展的根本特征”之本质判断。就如＜许＞文在坦承“三位一体”为各地华文文学所共享之余，另有“但是三者的内涵与外延上却不尽相同”之意（页34），足见单凭此“三位一体”的“分析框架”并无法告诉人们各地华文文学的“内涵与外延”之别，而是有待其它论析之工作与方法者。原因甚简，因为它本来就只是一套“分析框架”，而不是马华文学所“固有的……根本特征”的本质判断的分析工作。

所以，马华文学的“本质特征”是什么，看来人们还需要再加把劲。

萨迦1927年（兼2005年）8月19日于
加　影　行　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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