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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若濤作品展

（本文刊登於4/10/1994〈南洋文藝〉，那年我17歲，同期還有楊嘉仁和孫天洋。）

風與石的對話／20歲

石：

只有觀察樹葉間變化的空隙
才能發現你比流水更輕的存在
一個鬼魅般善變的旅人
曾一面輕撫窗邊少女的秀髮
一面送走青年水手的帆船
一面傳誦深山寺廟的鐘聲
一面把探路的燈火吹熄
一面訴說外邊動聽的故事
一面悄悄磨瘦我動彈不得的身軀
而我在千山一角蹲踞千年
不斷編織那些只能在
視線之外發生的事蹟
然後等你何年何日路過
用你的故事印證那些
至今也得不到印證的
夢幻

風：

所有浮動的土地都會漸漸靜止
所有絢麗的故事都會漸漸褪色
看見少女在窗邊
我就知道帆船要出港
聽見渾圓的鐘聲
就知道燈火要消瘦死亡
我的參與其實也是早已注定的規律
而寸步難移的你卻告訴我
有帆船可以飛入窗口
有燈火可以揚起鐘聲
所以我努力奔走搜集各處的傳奇
然後在你還未完全風化前趕來
用你的夢幻印證那些
至今也得不到印證的
故事

鷹與魚的對話／20歲

魚：

全世界的飛翔都在你的雙翼之下
你是否就是你充斥八方的嘯聲
還是偶留雲端的爪痕
當全身都被天染藍
那自由之色眾生無力觸及你已無暇理會
一如沖入天堂時你無暇理會
那群愴惶走避的天使
於是晃動的水面再也扭曲不了
你無形無跡的身影
以及飛離天堂時
你與上帝的相視一笑

鷹：

迅速游遍倒影水中的紅塵
橋上勞碌的馬車你穿梭而過
窗前少女的髮叢你穿梭而過
地上明滅的燈火，天上疾走的星辰
穿梭而過卻不染一塵
那無需雙翼的自由
眾生無力觸及你已無暇理會
一如你在情書下的冥思無暇理會生死
於是晃動的水面再也扭曲不了
你最接近永恒的沉默
以及當解讀的氣泡浮至水面時
那將沉默的永恒點破的聲音

故事／21歲左右

在魔幻古堡遇見白衣女子

故事說到一半聽眾突然消失
你迷路在霧起處﹐一座古堡為你而筑
蝙蝠掛滿所有你顛覆過的黑色字體
方磚圍困如環環相鎖的段落與段落
房間分類着空間﹐雕像僵化着美
這是座伏筆﹐深埋在所有文字之前之中

迷宮曲折如峰迴路轉的情節
你把自己實驗成尋找出路白如靈感的白老鼠 　
在路的最暗處卻有人提燈迎面而來
如蝶自繭的最深處翩躚而出

她述說她的故事以酒中的倒影

把燈放下﹐讓酒精把潛意識浮起
讓杯的曲線把慾望放大再放大
創世前刻的混沌緊繃在聽與說之間
“這是主角﹐被創造的傀儡”
說着她指向酒中晃動的倒影
折射以後倒影卻同時指向她和你

內容盡與你說過的故事相反

於是你問﹐“你到底是誰﹖”
“造訪所有你決定錯過的城市
述說所有你放棄述說的故事
我曾出現在所有分叉路的中央
選擇所有你不曾挑選的選擇”
“如果我回歸起點﹐並作相反的決定﹖”
“那我們會從不同的方向在此相遇”
“如果我不進入古堡﹖”
“懸在樹上你的屍體隨風擺蕩
我將在隔壁那株搖晃﹐向着反方向……”

你們妄想閱讀彼此的空白部份

躲避所有衣物胎記與黑痣﹐它們是
癌變的意像如僵死的記憶繁殖成災
終於她的後頸裸裎如雪覆或雪崩的斜坡
你欲葬身其中﹐它卻先被你降臨的陰影掩埋

繼續相互雕塑﹐以目光和觸覺
神經網絡鋪張如蛛網﹐絕望是
在其上尋找一對不曾翱翔的翅膀

禁錮之魔咒在兩面鏡子間延伸

“原來我們相互書寫也相互囚禁
你的宿命即是在我的探索中擴張”
她對迷宮說﹐回聲對你說

“因此解咒之法在於﹕
述說一則永遠沒有倒影的
故事”

解咒﹕述說一則沒有倒影的故事

“從古堡開始﹐在你的啞默中結束……”
“從你的陳述開始﹐在古堡中結束……”
無數故事成雙飛舞在你們緩緩灰白的髮上

突然在一則燈影搖晃的故事中途你噤聲
牆上你的千萬手影迅速翻動
“這是什麼意思﹖”
“噤聲﹗這裡沒有創造者只有創造的動作”

“這是僧侶或騎士﹐燈火的七下明滅
是七日七夜的冥思或刀劍相交七次……”
手掌下你們的詮釋不安且脆弱地顫動
且隨影子越拉越長被西斜的陽光……

8字輩作品展－孫松清，盧潔欣，李宣春，郭史光治，林明發，李建傑，方肯，
　　　　　　　羅成毅
7字輩作品展－曾翎龍，楊嘉仁，龔萬輝，周若鵬，周若濤，林健文，翁婉君，
　　　　　　　張依蘋
6字輩作品展－黃建華，林金城，潘碧華，劉育龍，呂育陶，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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