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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育龍作品展

哪吒

而风火轮呢？
我驰骋万里山河的伙伴
在哪儿？

师父，我将启程
来不及面禀
亦无意留下一纸不舍
这样的分离
你总能一笑置之
骨还父
肉还母
天地之间
为何仍有一丝牵绊
困囿我志在千里的心？
人传我已归顺天庭
讹闻滚滚
冷却之后竟成钢成银
可我是哪吒
上天入地唯我独飞的红樱枪
水的谣言
花再多的时间去沸腾

都不能烫伤　填塞
我藏山纳海的胸膛

我是哪吒
把屠龙的辉煌
败给孙悟空的耻辱
以笑和泪
溶入肝脏
今天便从零的起点
冲断天涯的地平线
跃入一个最圣洁最污贱
有血有爱的地方

师父，我闯祸　受伤
一次又一次得意笑闲人
失脚闲人笑
用羼入自豪的懊悔一时
踢倒想都不敢多想的一生遗憾
我走过我的心
跌倒　淌血　痛哭
原地站起的当儿　竟看见
水面已荡漾着
一朵红莲

我是哪吒
大动大静
亦庄亦狂
最热闹的街巷我吱喳大笑
最孤寂的灯下我怡然静思
与第一流的专家谈经论济

蹲在街角与一个老头
兴高采烈某种色彩的笑话
大雅不忌俗
大起　起于大伏
师父，我以无数无常
去敲打　去铸炼
你给我的这颗心

我是哪吒
要的是一个会笑会痛得呱呱叫的传奇
不要一框皆大欢喜得贫血的神话
当我第一次捉住飞舞如电子的瞬间
我已不相信
所谓的永恒了
何必曰成功？何必曰失败？
若能把这一生搓成千万线阳光
何必管身后是朽是不朽？
时间以无限熨平空间
一切的迹痕
都留不下任何痕迹
我将自己活出来
群鬼众神皆束手无策
单单他们的一脸惊奇
已够我击节长笑

师父，我已启程
师恩　亲情　友谊　爱
一丝不舍牵动一程停滞
原来剪断了脐带
断不绝一川源头

就把那一丝丝依依旋圈成一亭驿站
风狂时避雨
沉吟时静思
再出发时
就直成一针指南
钉住挣扎欲逃的方向

而风火轮
我齐飞天共绝江海的伙伴
你在什么地方？
我出发　我寻觅
大呼大喊你的出现
不知在何时　在何方
我必将与你相会
一转动燃烧即旋舞成黑洞
采撷我们的悲和爱
以及泪
以及阳光

91年6月19日及28日

回归

（时间：公元三○五○年十二月卅一日午夜
地点：D联邦军事大厦
事件：电脑误发指令——
核弹将在六分钟后发射）

核弹发射前五分钟
归乡路本已辽远　卡露拉
无你同行我倍觉漫漫悠悠
更长于抱恙的失眠夜
窗外现哈雷默默彳亍
这徐缓独行的浪子
须臾间　飞行船已轻易超越
他徘徊于太阳系
我流放于宇宙间
同病思乡
不得不定期回归疗养
而令你秀眉难展的
是裹在他背囊中
那一则不祥的古老传说

核弹发射前四分钟
卡露拉　当我从水晶窗外望　每一夜
每一个星座的指引
仿佛都向着那一颗蔚蓝色行星
乡愁呵乡愁
竟搓成一缕丝　由时间的巧手
这一端缚于心头
长度是介于永恒与相思之间
越远越坚韧
且在遥遥茫茫的另一端渐渐抽紧
牵痛我的心

核弹发射前三分钟
卡露拉　你说：“地球是烙痕累累的明珠，
有紊乱的光芒，没有方向；
刺目的辉煌照不亮心灵的幽暗，
悲剧已纳入历史这圆形轨道。”
你坚持不再陪我走一趟

核弹发射前两分钟
卡露拉　我开始后悔了
后悔陪你去见那名老卜人
说什么地球文明是一只转轮的疯话
哄得你信以为真
两百万年前的灾祸肇因是电脑失灵
怎会是难以回避的宿命？

核弹发射前一分钟
当飞行船载着我俩飞往冥王星　卡露拉
死神即君临地球
辛勤地收割生命　执挥舞不迭的镰刀
两百万年前的地球文明
有缤纷似天壁彩虹陡展
有灿烂似午夜烟花盛开
归来后　浩劫已成黄花
都尽化灰烬了　纪元三千年的辉煌
依稀记得　曾教导痴痴呆呆的余生者
耕地　生火　铸用具
牵引他们登上文明方舟再一次
如今　他们已前航至何地？

（核弹已冉冉升空
自陆上
自地底
自海床
所有核弹都
冉　冉　升　空　……）

唉　卡露拉　该说这是巧合还是宿命？
迎接我的　仍是这一场绵绵黑雨
从天而降　却源自人造炼狱
残壁颓垣　为遍地的尸体默默饮泣
陪伴静卧雨中的
有彩带　有酒瓶

从此刻起
永远不复循环了　我地球文明的转轮
于自以为睿智者
历史再刻骨铭心
亦不过一出肥皂剧
卡露拉

88年9月10日初稿
90年4月4日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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