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情女子

我打江南走過
那等在季節裡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
東風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你底心是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響三月的春帷不揭/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緊掩

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
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錯誤 。鄭愁予詩/李泰祥曲》

夏天出生，荷葉田田，正是蓮花綻放的盛季，滿塘紅焰，故名紅蓮。唸書時，對一切和蓮拉扯上關係的事，都格外留心。中學讀周敦頤的“愛蓮說”，就覺得父親很有學問，懂得為孩子起好名。後來看風靡一時的台灣劇“苦心蓮”，又覺得很悲慘，因為蓮子心中苦，常常不為人知淚暗垂。再大些懂點佛理，又為蓮花出世不染，法喜充滿而高興。但始終覺得“口燦蓮花”，做人不必過份誇張。

曾經老師相贈一副對子，以資勉勵：“藕入泥中，單管玉簫通地理；荷出水面，一支朱筆點天下。”除了蓮子和蓮藕是民間的常見佳餚，蓮花多是欣賞。最難得的，大概就是黃蓉煮的好逑湯：“一碗卻是碧綠的清湯中浮著數十顆殷紅的櫻桃，又飄著七八片粉紅色香的花瓣，底下襯著嫩筍丁子，紅白綠三色輝映，鮮艷奪目，湯中泛出荷葉清香，想來是以荷葉熬成的了。”其實以花入膳並不稀奇，中國人愛花已臻化境，除了菊花茶茉莉糕，玫瑰露桂花糖，子嫩藕甜蓮花香，一碗蓮花熬成湯，想必滋養過許多墨客騷人，成為筆下的詩華。

男女之間，除了有張愛玲的紅玫瑰白玫瑰之分，如今也有蓮花與牡丹之爭。“男人久不見蓮花，開始覺得牡丹美。”由林憶蓮輕嘆唱出，究竟是為蓮花抱不平，諷刺世人只懂牡丹俗艷，還是無奈地接受，情海浮沉緣起緣落？這大概得問李大頭了。席慕容是愛蓮之人，沒想到有人會不愛蓮花，直到有次聽一位女生對男友抱怨：“蓮花一點都不美，長得令人生氣的簡單。” 其實蓮花淡雅，牡丹艷麗，也不過各有所愛。叫一個偏愛艷麗狂野的豪邁男人呵護一株蓮花，或一位文弱書生坐擁富貴妖嬈的牡丹，想來都是折磨。民間有俚詞：“為汝生，為汝狂，為汝跌入荷花塘。”有男人可以牡丹花下風流死，自然也會男人為採芙蓉而涉江，吃上幾口水吧。

有人說：“一朵蓮花，如果早上不開，那中午，晚上也不會開了。”曾經覺得，以蓮為名，是很雅的一件事。雖然後來發現鄉土名字多半有蓮，還有鄰國流行的“阿明和阿蓮”，即使被嘲笑但還是特立獨行，成為新加坡次文化的先鋒。但這多年來的雅俗共賞，也和蓮花孤芳自憐一語不發，或多或少有點關係吧。

（本文同時刊載於馬來西亞星洲日報。星期刊《吃情女子》專欄。二零零五年三月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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