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情女子

曾經15歲，每個當下都是未來的一步。
曾經20歲，每個當下都是過去的掙扎。
跨過25歲後，當下原來是了過去，無未來，愛當愛，哭當哭，笑當笑，苦當苦。

最近身邊出現許多新生兒，都是親朋好友的生命延續。好像回到小時的熱鬧，只是從被抱換成抱人。看著大人們對小寶貝的呵護，和他們說話，逗他們開心（實際上自己最開心）。偶爾寥寥數語，也有讓人省思之處。喂著小寶貝，大人老是又愛又憐的說：“寶貝哦，多吃些，別浪費，不然以後沒得吃。”有的人就說“啊呀，你看你吃穿得那麼好。現在就這麼寵，以後大了怎麼得了？”雖說都是歡喜中無意之語，但卻隱隱反映出大人的心境，前者憂現在，後者憂未來。撇開惜福和教養問題，小寶貝的胃就那一丁點大，飽了就飽了，斷不能將明日的份也一起吃了；若擔心將來不比現在好，而不去放心享用，豈不也辜負了眼下的條件。

愛情也一樣吧，總在相親相愛時，希望情再深一些，意再濃一點，唯恐將來感情淡去，機會不再。又或者戒慎恐懼，擔心日後分離而不敢多用情，不敢多承諾，萬一將來做不到，苦了對方累了自己。

《紅樓夢》裡，因為湘雲的無心之言，寶玉怕委屈了黛玉，好意調解，卻被雙方認為寶玉偏了對方，誤解自己，結果兩邊都得罪了。他一時覺得受氣委屈，心灰無趣，覺得感情不過枉添煩惱，還不如“赤條條，來去無牽挂” 。因此寫下了“無我原非你，從他不解伊，肆行無礙憑來去，茫茫著甚悲愁喜，紛紛說甚親疏密。從前碌碌卻何因，到如今，回頭試想真無趣。”

這個階段，相信多數人都走過。的確，沒有“我”何來體現對“你”的感情，旁人能否理解又有何干係？但是，感情本來就只在當下，每個當下都是“了過去，無未來”。倘若回望過去，不能開花結果的感情，都成了“無趣”的枉費心機，那你永遠等不到“有趣”的一天。同樣的，若沒有自信，老是牽掛著無法給對方一個可期的未來，或者認為終將是個苦澀的結局。也是因為忘了只有今天，你才能給對方歡喜。“今日常言明日苦，明日復有明日憂。”過去未來，難道都不及當下重要可貴嗎？生命原是動態的進程，每段時期的條件都不同，感情無從歸零，也沒有必要歸零。

所以黛玉以“無立足境，是方干淨”，道破了實際上寶玉倘未參悟。當下自在，歸零無礙。如果人生是種修煉，那愛情也一樣，是兩人的共同經歷，各自修行：愛當愛，哭當哭，笑當笑，苦當苦。

（本文曾刊載於星洲日報星雲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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