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情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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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六甲古街有家老食店，小小角頭間，廚房堂面連成一片，即使在最遠門邊，都能看見廚師一家人在灶前切洗烹煮。只在白天營業的小店，沒有冷氣，尤其中午前後，幾把壁扇搖頭晃腦，送來全是徐徐熱浪。幾張歲月斑駁的雲石桌，坐滿人的桌上經常空盪盪的，食客們不像為吃而來，像閒著沒事約好齊體神遊。老店以賣麵線稱著，也以慢出名，麵線一碗一碗分開煮，每道菜一次也只煮一份。往往這桌吃完了，下一桌還沒上菜，一家六口去吃，最少等上一個小時。雖然坐滿人，但桌子五之四三，空著居多。店裡不會太吵，高談闊論只會心浮氣燥，有人沉默觀察屋檐街角的光影變化，有人接耳細語，也有人泡上一壼茶，慢慢地喝著，偶爾用紙巾印去額上頸後的細汗，沒有一絲不耐，全都心甘情願等候一碗麵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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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事物，我們習以為常；太多道理，更像老生常談。家裡吃飯，除了喝湯還在用碗，吃飯已經改用碟子。小時除了需要被喂飯的小朋友用碟，已經會用筷子的孩子一定要用碗筷吃飯。忘了何時開始改變，極可能當時全家鮮少一起用飯，煮好都各別吃，結果小孩學會把飯菜全弄到碟子裡，一支調羹，就可拿到電視前配著卡通或戲劇情節下飯。既避免飯桌上一兩個人吃飯的冷清，也可以少走幾趟加菜添飯。最後除了團年飯和正式節日，碗平時只是用來盛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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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早餐應該最受重視，但很多人略過不吃。消夜只是晚餐後可有可無的點心，偏偏有人樂此不疲。消夜，從字面看，原指夜裡消磨，消遣時光的活動，只是不管做什麼，總有茶水點心滿足口慾。久了約定成俗，消夜變成晚餐後，臨睡前的小吃，也稱宵夜。
從前舊式家族僕傭如雲，食來張口，除了三餐還有下午茶和消夜供應。現在偶爾煮糖水消夜也嫌煩，份量少難拿捏，更妄論大費周章張羅其他。真餓了，還有福建炒廣府米咖哩粉雲吞面，尤其嘛嘛檔，既是庶民大同奇觀，也是大馬夜食文化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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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掃墓是家中大事，從前父親帶我們去掃祖父的墓，早起摸黑爬山，準備鮮花蔬果，各色祭品如白切雞，煎全魚，並各色祖父愛吃的糕點。清掃燃燭奉食，上香跪拜妥當，父親總會柱坐墳前凝視墓碑，靜候日出。山上霧重露寒，雲煙縈繞，偶聞山下雞鳴犬吠，日出後霧散清明，有時還飄細雨，絲毫不覺陰森。最後擲杯問爻得到祖父默許，才啟程回家。早餐多半在祖父生前愛去的骨肉茶店，架在炭燒盆上的銅壼骨碌骨碌叫，冒著溫暖水氣，但我還想著剛剛化作飛灰白煙的紙錢，祖父收到了嗎？父親默默泡出一杯杯濃冽的鐵觀音，分給大家。就著蔥油香飯，吃缺邊八角碗內的肉骨茶湯，直到回家都沒半句話。父親逝後，變成我和弟妹去上他的墳，肉骨茶也沒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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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喜歡巧克力的人，也不會討厭它。生活處處都會碰上可可蹤跡，巧克力飲料蛋糕餅干甜點。可可樹希臘文意譯“諸神的美食”，諸神是否真嘗過這泥樣的黑金並不重要，只是它和乳白奶，金黃蜜一樣大受歡迎，被世人奉為聖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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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人批評港劇飯局頻繁，不是一家圍桌就是燭光晚餐。無論當年經典“季節”媽打，還是近年嘻鬧“皆大歡喜”，也都要有人齊開飯。飲食題材影劇，則名正言順大吃大喝。韓劇“大長今”更引經據典將民族對飲食文化的深層哲思，調制出宮廷鬥爭浮沉，喜怒愛恨。人生至要大事吃喝拉撒，後二者極為隱私沒啥看頭，只有吃喝場景角色道具全齊，可繁可簡，能制造議題又可表情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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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喝不算內行，但對飲食興趣濃厚。父母經商常外食，雖然鮮少鮑參翅肚，但足跡遍布各色酒家飯館。小時對飯館菜色沒有印象，只會挑剔有無冷氣。曾因為酒樓冷氣房滿座，改在戶外用餐，結果才四五歲的我，脾氣大不肯吃飯。大人沒輒，任我站在桌邊哭完一頓飯。現在想不起怎麼收場，他們是狼狽不已解決還是從容自在吃完。忘了有無挨打，只知道當晚我滴水不進，粒米不食，餓著肚子回家。往後成長過程裡，偶爾也以絕食賭氣抗議，或者情緒低落連帶影響食慾。“衣食足方知榮辱”，時代再進步，數位也好虛擬也罷，終於明白吃飯無法憑空，既現實又實際。肚皮只要鬧革命，啥都別想了，吃飯皇帝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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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喝過父親加了酸梅的溫熱紹興。長大後，對各色酒品興緻盎然。大學念中文系，教授們溫文爾雅，茶酒不拘，卻不像傳言中領著學生煮酒談古論今。冬天宿舍，姐妹們偶取私藏洋酒，泡杯白蘭地咖啡，驅寒夜讀。誰也沒去想“美酒加啡咖”的心酸，只知考試不過，再熬一次更痛苦。
中學時念李白的《將進酒》，只記得“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現在卻想到“將進酒，杯莫杯。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要找岑夫子，丹丘生這種知己，恐怕不容易。話不投機，酒淡無味。上司下屬，不宜失禮。知己往來，人逢喜事，干杯總是特別用力。倘若心事重重，還得小心杯愈空，心愈苦酒愈勤。即使明白“天生我才必有用”，但都會浮沉，未必真能“千金散盡還復來”，畢竟李白才有“五花馬，千金裘”的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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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情女子
第一次用部落格。其實很不習慣這樣暴露自己，寫點心情，希望被別人接受，卻也害怕被旁人透視。最後，慢慢的，居然習慣了一個人，但也是不得不接受的自己。廣告人，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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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出版社于2003年成立于馬來西亞吉隆坡﹐由一班年輕的中文寫作者組成﹐目前以業余方式刻苦經營。其成員背景多元﹐來自廣告﹑資訊工藝﹑新聞媒體﹑出版﹑音樂﹑電影甚至投資界。有人虛實並行﹐除了經營網上"有人部落"﹐也專注藝文書籍的出版和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