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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那時我已20歲,也不小了。
新年在家裡,閒著無聊,找到這張稿費單。那是我第二次投稿《學報》,第一次使用「莊若」這名字,收到的稿費。
之前在《學報》「新月篇」(提拔新人的專欄)以「壯哉」為名,寫過兩篇散文。
我的文章每投必登,除了自己「自我審查」寫多投少之外,有賴當時《學報》主編溫維安(還有阿許)的鼓勵。直到現在,除了20歲時一篇涉及筆戰的文章未被刊出(以「鐵航」為名,在當時尚算保守的《南洋文藝》與伍良之對戰,談余光中的道德人格問題。)我幾乎保持「沒被投籃過」的記錄。
當時我寫的字——現在幾乎不會寫字了——四四方方,像畫圖格多過像書法;後來在《學報》上手抄文章,也「污染」了一批人。因此當時溫維安校對,應該蠻辛苦的;例如:「風景」之四,有一個字:「去」意的樹,原文該是「古」意的樹;實乃美麗的錯誤,比我的原意好太多了。
那時,我常讀的散文,有也斯的《神話午餐》及渡也的《歷山手記》。所以你該明白,為什麼我會寫得那樣子了吧。
風景
(一)
山崗上風很大,我站著在看低一點,遠一點的地方:紅瓦白牆,那些房舍就盒子似的,坐在風裡,可以在沉默中坐千百年的模樣。(卻是只有九十九年的地契,像是清楚地警告你:你的壽命呵頂多一百,嘿。)我就開始想了,趣味性的:千百年前,或者五年前,那方,是曾經沼澤的,曾經森林,曾經小徑獸跡的⋯⋯
而只要一轉身,就能目觸了;這些剷泥機,正在佔領一座小山嶺,風捲黃塵,樹林已撤退到山背,只露一點鬱蔥的眼,在瞥望著——曾經是,我想,那曾是數月前的遠眺:山林,很好聽的雀聲,夕暮鷹飛⋯⋯已去的景色,定律,一些你只能微微笑的事情。
(二)
有時我的想法是奇怪的,像那晨,我騎著摩哆駛在清瘦的路上。回望時,就有一道山霧,乳白色的,自山林冉冉升起,那時,我就這麼樣的想:會不會有個人就為了貪圖多看幾眼風景,駛在公路,就斜地裡一輛車撞來,死了?他會不會微笑呢?如果臨死所見的是絕美的風景而不是哭泣⋯⋯他會不會笑呢?你說我的想法不是奇怪的嗎?那日,我就未敢想那麼多了,就只注意著道路,拋絕那山林,加速前去了。
(三)
其實,有時,就自覺是風景了,並不是姿美的那種,只是遠的山脈,橫放的樹枝,石柱,一類的東西,凝望的樣子。沒有巨大的沖激,有些喜悅,有些悵然。夜半醒來不會哭泣,只是一種想望的姿勢,暫時的,一種風景。
(四)
看湖,看雀鳥飛在湖上,看更遠的那岸/去意的樹,碧草如絲,那是起伏的,高爾夫球場,人影是淡的,三三兩兩,白色,細得像草,揮棒/徐緩的走上斜坡,漸漸地,在樹蔭中,漸漸地,遠,了。
遠了。那樣的感覺,竟是好的。
曾經稚氣
曾經如此的,凝重又稚氣的,問伊:「你有過那樣子的經驗嗎十歲的時候?站在門旁,突然恐懼升了上來,忽然抽空了身子,就只想百年後是沒有的,沒有聲音沒有肉體沒有⋯⋯」
那是水綠的早晨,伊稚氣的臉,望來,說:「沒有呵沒有想過,好奇怪的想法。你這麼小就想那些啦?」那是水綠的早晨,草地上沾滿了露水,坐在石板上我說了許多,許多稚氣的話如今是不說的了。
如今是小小的想憶,並不遠的,並不像情,只是書桌前微傾的身子。輕花落在肩上。如此而已,曾經的感覺。
(《學報》1018期,1.3.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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椰子屋創辦人,文字與餐館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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