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食份子

番婆那懂得甚麼是重陽啊！男人一早就登上三寶山。

沒有秋高氣爽的泰然，喝不到菊花酒也不算遺憾，偏在刺烈烈的大太陽底下，想起了王維的七言絕句，想起遙遠的福州家鄉，就難免有點感傷：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山巔一站，沒一會兒，已熱得滿頭是汗，匆匆敗興而歸。下山途中不禁嘀咕：早已過番南洋啦，還登甚麼高！犭肖！

回到荷蘭街的家，小女兒從廚房端出一盤小食，說是母親忙了一早才做成的Kuih Lapis。男人一看，有點面善，就像家鄉重陽時的應節糕點九重粿，雙色間隔，九層重疊；沒想到昨晚的一頓牢騷，番婆竟認真地躲到廚房憑空想出這七分神似的「鄉愁」啊。

一口咬下，味道卻完全走樣！番婆就是番婆，煮甚麼都喜歡摻進椰漿，然而比起故鄉那單調地只以紅白糖調味的九重粿，卻多了一份愈吃愈對味的香濃豐腴，一種屬於南洋的風味吧！

感觸之餘，女兒柔順地挨過頭來，閃爍著兩弧彎彎的睫毛，以馬來土話撒驕的說：峇！甚麼是重陽？

●

九重粿就類似廣東人的九層糕，南洋化後，在馬來名稱中捨棄了中國情結的「九」，成了名揚四海的大馬娘惹糕點Kuih Lapis。

只因早期峇峇的祖先多來自福建，所以我才大膽把福州老鄉在九月九重陽節登高吃九重粿的風俗，與娘惹巧手改良的Kuih Lapis給聯想一塊，進而推敲想像出上述的故事情節。

無論是福州人的重陽九重粿，還是廣東佛山一帶在節慶時吃的九層糕，甚至台灣客家人的冬至九層粄等，都是同一版本的九層變奏，同樣以米漿調以紅白糖色，分九次倒進蒸籠，炊成以「步步高升」為共同主題的民間想望。

如果你的想像力豐富，也不妨任其奔馳，把上述的時空場景給搬到舊時三州府的其他兩處：檳城或新加坡，因為這些地方都曾經是峇峇娘惹的文化搖籃………。

要是你認為Kuih Lapis就是九層糕囉，用不著想得太過複雜。那好！至少你讀過這篇文章，當你在與別人分享這可以逐層剝開，或一口咬下九層精彩的慢食快感時，回味之餘，或許還有些話題可延續食趣。

反而擔心的是，你會問：喂！甚麼是重陽啊？

[ 點閱次數：14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