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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ruk,在馬來文中有腐爛敗壞和粗劣難看之意;而Batang Buruk的標準翻譯,正是“朽木”或“爛木”。
文化差異就在此。華人新年的節慶傳統,是盡量不去碰觸不吉利字眼,然而友族同胞卻在開齋糕點中出現Batang Buruk,以形似“朽木”作為這款餅食的命名。
這天黃昏,在PJ 14區的齋戒月市集重遇了“朽木”。
一包包躺在琳瑯滿目的糕餅之間,等待故人相認。我問少年老板Batang Buruk裡的綠豆粉會不會太甜?他彷彿聽不懂意思,一臉篤定的回答:雖然近來市面上的白糖短缺,但我敢保証我的 Batang Buruk 一定夠甜的,Bang!
這讓我想起早上偶爾會去光顧的那家馬來食店,位於巴生市中心,並非它的椰漿飯有多好,而是名氣太大,大到我一再想去測試“大眾”口味為何;怎會成為許多馬來朋友心目中的首選,還死忠地支持了兩三代人,從國家獨立之前一直守護到現在。對我而言,它的椰漿飯味似乎香濃不足,參巴辣椒也真的足以甜死一垛螞蟻,令甘蔗也甘拜下風。
我說的文化差異就在這裡,像我每次走進這店裡點飲拉茶的時候,都會事先強調要Kurang Manis(減糖),然而端上桌的卻甜到不行。有次乾脆說要Biasa(普通) 的,才發現跟“減糖”的完全沒有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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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朽木”,是在十多年前剛從台灣回來的時候。
9月上班,兩個月後就碰上了開齋節。辦公室裡一位馬來女同事,常在午休時間拿著一盒盒糕點作為樣品讓大家試吃,以推銷家裡母親自製的Kuih Raya。當時,下訂單的華族同事還蠻多的,不光是捧場,更重要的是糕餅中的糖量放得恰好,一改大家對友族糕點“痴甜”的恐怖印象。
就這樣我試嚐了一塊“朽木”。由於外觀特殊,加上那濃郁的綠豆粉香讓我倏然回想起童年,想起童年那新春期間家裡必備的綠豆炒米餅,或是年貨當中外婆一定堅持要買的那種來自廣東中山的罐裝杏仁餅;咬下去雖口感不同,但粉粉的綠豆香總牽引著某種說不清的情愫,在同樣是節慶的氛圍裡各自飄香起來。
我問該名女同事這叫甚麼呀,那麼好吃!
Batang Buruk!從英國留學歸來的工程師R隨口搭腔,說意思就是英文的Rotten Wood,因樣子直像一段段腐朽爛木,且蛀成粉粉的外觀,因此而命名;是他們馬來人開齋節常備的傳統餅食,多在節日一早全家人食用。
一陣愕然。
於是我把上述的文化差異向他們訴說一遍,並強調華人在新年期間不小心打破一個碗,也要說些吉祥話來自圓一番,而節慶食物的名字更是金光閃閃,如果端出“朽木”一盤,恐怕被長輩罵個半死,最後還得替“朽木”給重新命名,像“金條”、“黃金棒”甚麼的,應該可以過關。
語罷,大家都笑了起來。
R補充:開齋節一早,我們還得到墓園去追思祖先呢!換作華人,一定不可思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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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R就離職了。
說被查出沒償還貸學金,被強制安排到國營公司工作,分期攤還;起初我還為他擔憂,他卻安慰我說:沒關係啦,反正扣完後,還比這裡的薪水多出幾百令吉!
Batang Buruk的做法並不難,只是程序繁複,費時多工。
初看“朽木”,或被淺黃粉茸的外形所騙,以為一口咬下會是盈嘴鬆散,怎知內有乾坤,酥脆包捲成芯,內塞外敷盡是滿滿的香甜粉末,讓口感層次分明,討人驚喜。
步驟如下,首先準備綠豆糖粉。先將綠豆粉以空鍋炒香,微黃後起鍋冷卻,再摻合細砂糖,用攪拌器打成粉末備用。之後同樣以無油空鍋將椰渣炒至淺褐,冷卻,研細磨幼,再摻入中筋麵粉、發粉、粘米粉、雞蛋、菜油、鹽及水,搓成麵糰,蓋上濕布醒麵30分鐘;接著將麵糰輾薄,切成2cm X 4cm的小片面積,以木瓜葉柄作為活芯,捲成筒狀,而後放入油鍋炸至酥脆即行。控油冷卻一番,再以之前備妥的綠豆糖粉內塞外敷,一段段“朽木”即橫在眼前。
不過,另有取巧捷徑,可用現成的春捲皮替代自製麵皮,程序就簡單多了,但口感真的不行,卻是現在的流行做法。
也許是先入為主,至今每想到開齋節的Kuih Raya,閃過腦際的就必定是這美味“朽木”。
前陣子,有位同事在吉隆坡碰遇離職多年的R,說他早已離開國產車,現在撈得風生水起,承包國家建設………我卻倏然想起那天笑鬧之間,R拎起一根“變形”的Batang Buruk,耍弄拐杖似地開玩笑的說:像不像Tongkat Ali呢!
一轉眼,竟是十五年前的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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