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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一頓辣得頭殼直直冒煙的蕉葉飯後,我們步出涼風習習的林茂街。
本地略有規模的印度餐廳,都會在店前擺放個玻璃櫥窗,裡頭層疊有秩地羅列著一盤盤七彩繽紛的傳統甜點。
每回經過,對這些糖果的色彩純度總是感到忖惑,到底要以哪種歡騰心情,才足以襯托出這彷彿將世間所有奪目濃彩給剎那間盡情的揮霍呢?
同行的印度友人以開玩笑的口吻解說:通往神明的階梯啊是道彩虹,所以我們極盡鮮艷之能事,將糖果染成五顏六色也無非想取悅神明,證明自己嚮往“彩色人世”的渴望!
說實話,我對飲食雖然勇於嘗新,但面對這些印度甜點卻格外小心,除擔心色素過量使用外,那要命的甜度更教我咋舌連連,常常知難而退。
根據友人的說法,這些糖果多數是買來敬神或作為喜慶用途的,現在一般印裔家庭對飲食的健康意識經已提升不少,在儀式結束後也頂多取一塊全家分食,算是一種領受和意頭吧了;就像我們華人在九皇爺神誕期間用作供品的紅麵龜一樣,又有多少人膽敢大紅一塊地吃進嘴裡呢?
兩個大男人就這樣站在櫥窗前,像貪嘴的小孩般對著琳瑯滿目的“彩虹”指指點點,朋友戲稱他在驗收著我對糖果名稱的辨識能力,如果叫不出六種以上,那剛才他請我的那餐就算白費了!以後要請回他三餐作為懲罰。
我笑著從Laddu,Kesari,Jalebi,Halwa,Mysore Pak一路點算著自己的記憶力,當指尖點向那盤深褐色的“甜甜圈”時,我停頓了好一陣子,朋友濃密的鬍子馬上隨著嘴角上揚,作出一副“終於考倒你”的誇張表情。
是Adhirasam吧!我拉下他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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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油亮亮深褐色的甜甜圈,曾在我兒時記憶裡出現過兩次,只是當時不曉得它的名稱叫著Adhirasam;印象非常深刻,因為每次都是咬一兩口就偷偷把它扔掉的。
隔著一條泥沙路,當時家門前對著一間咖啡店的後院,鐵絲網內沙地寬廣,旁側開有一道木門,以一條鋪滿蛤殼的步道通往咖啡店,據說路上的蛤殼是咖啡店裡賣炒粿條的潮州佬丟棄的,而我就經常被外婆吩咐提著燒青茶壺,踩嚮一路沓沓的晨光去買壺濃濃的咖啡烏。
後來沙地上蓋起一間木板屋,租給一對印度夫婦,結婚那天歌樂喧天,熱鬧無比。我難掩好奇,趨前一看,屋裡卻有把聲音將我喚住,緊隨咖啡店老板娘的身後,一個彷彿從印度影片中走出來的新娘竟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從懷中碟子取一塊深褐色的甜甜圈給我,並摸摸我的頭,就走開了。我咬了一口,趁大伙不留意的時候趕緊扔掉,那濃得化不開的香料味啊簡直無法下嚥。
這就是我第一次見識了Adhirasam。至於第二次,則在相隔兩三年後的同一地點,情況類似,新娘是以前那位新娘的親妹妹,新郎卻是同一人。可想而知從他們搬來的第一天開始,鄰人就永無寧日,打罵酗酒,爭風吃醋,哭哭啼啼,直到我上初三後他們才一家十幾口不知何故地漏夜搬走。
再一次見到Adhirasam,卻是十多年後我從國外回來工作,在同事的婚禮上重新品味,才驚訝自己竟全然接受,也不曉得是口味轉換了還是一種潛意識的懷舊,彷彿就與童年隔著時空打了個招呼。
當時問了一些在場的老人,才知道傳統婚禮上,新娘要親手捧著為數51,或101,或201……等吉祥數目的Adhirasam,隨著嫁妝帶到男家,拜神後更要親自分給在場的親朋戚友,才算分享了新婚喜悅。
Adhirasam是南印度的一種傳統甜食,歷史悠久,多用在節日喜慶上;以粘米粉摻合印度酥油 (Ghee) 和黑糖漿揉成粉糰,並以小荳蔻及乾薑粉調味,塑成中間留洞的Doughnut (甜甜圈) 形狀後,再拿去油炸而成。口味帶有強烈的薑粉及小荳蔻味,口感則粉質酥軟,比起其他印度甜食算是減糖許多,我們華人較容易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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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頭問友人:你懂得Adhirasam的歷史嗎?
他搖頭:你剛才說的51, 101,或201我還第一次聽到呢!
走在午夜涼風習習的林茂街上,我們都沈寂不語。
友人像突然醒悟甚麼似地:你剛才說Doughnut(甜甜圈)的中空模樣,是在160年前由一位美國船長發明的,會不會是他行過南印度時,看到Adhirasam而啟發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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