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饱无忧米

比起老师，学校的牙医更让我敬畏。
红边白帽、红腰带白衣裙，不带口罩的时候总在微笑，可那笑怎么都像不怀好意。
后来才知道有人跟她笑容一样――虎姑婆。
我妈很尊敬她，我妈尊敬所有知识分子。
我牙齿不好，除了爱吃糖，也因为第一次刷牙不小心吞下一口牙膏，从此薄荷和牙膏比牙医更让我敬而远之。
每年的某些日子都会有同学拿着蓝卡、咬着棉花，口齿不清地在课室门口喊名字；也是这个时候，我练就了瞬间想到借口的才能，毕生受用无穷。
伤风感冒、发烧刚退、牙疼……
我才不要像那些可怜的孩子，抖着去、嚎着回。
但是，
但是妈妈会亲自带我去见她。
这样的周末我总祈祷能发生点什么，可是每次都风和日丽。
妈妈会先把我喂饱，因为拔牙后大半天不能进食。根据经验，我们属于血液旺盛一族，不到晚上止不了血，有时甚至必须缝针。
坐上类似理发店的躺椅，我想的是：人干嘛要长牙齿？
那年我八岁。
从坐上去开始到牙医递给我看那新鲜拔出来的牙齿，我都紧闭双眼，有些东西一辈子都不需要知道。
惊魂未定从躺椅上下来后，我会得到一个用途不明的红盒子，大约3X2公分大小，上面是推开式的透明塑料盖，里面分成两格。
在缺乏玩具的年代里，它显得如此珍稀，虽然不至于期待，也聊胜于无。
我不只一次想问她盒子的用途，可是都因紧紧咬着棉花而无法言语。
奇怪的是，盒子总是离奇失踪，无论我多么肯定放在抽屉里，不久便不翼而飞；直到下一次牙医再给我一个又再消失。
红盒子的去向，成了我人生中许多不可解之谜中的第一名。

文艺春秋 07-11-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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