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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畢業前,阿公逝世後,家裡新添了一輛摩托車。摩托車大概是規範華語,一般我們都叫:一架摩哆。摩哆是和大伯家一起買的,同款80cc,車牌只差一個號碼。免不了要買萬字,因號碼相近,中標暪不過人,要給十塊錢同歡。福建面鴛鴦各三塊,炒飯四塊,晚餐便不用煮。買過摩哆後,良性競爭也好,不落人後也罷,再買什麼家當,總是一家有了,一家不日即添置。比如彩電、錄像機、沙發、電話、洗衣機……,阿公在天有靈,不曉得是欣喜還是慨嘆,他的無科技年代的終結。
阿公有兩輛腳踏車,三不五時拿著風泵,夾住輪胎的氣嘴,雙腳撬出風泵兩邊的腳踩穩,膝蓋向內抵住風筒,雙手使勁壓下。這一壓便壓出了阿公形象,不能忘記的。摩哆打風要到店裡用氣泵,遲些則到油站,阿公的風泵不管用了。那真是一個年代的終結,自從有了摩哆,阿公便消匿了身影。
我的摩哆時代得從鋼盔說起。新村小路,多少人家呼嘯來去,不常見戴帽的。可我家世代都做順民,不戴帽出不了門。媽媽的告誡常是:有媽打。彷彿戴帽的意義,免罰還大於安全。最初時家有一頂鴨嘴帽,只遮得住半邊頭顱,涼風掠耳。這帽醜得很,拴好帶後有一塑膠兜正好兜住下巴。這常叫我想起《星星知我心》那位戴草帽的養鴨老伯,土死了。初時還不敢造次,久後不耐煩,不綁拴帶,把那下巴兜子擱在腦後,成了瀟灑少年郎,戴帽只是戴個樣子,一碰便要飛脫的。
第一次跌摩哆是在中五放學途中。那像是一個認證儀式──沒跌過摩哆便稱不上摩哆騎士。當時駕的是110cc的,扯風,有油壓手煞車,駕得快些也能一下子止住。沒料到後輪爆胎,平衡不了,摩哆傾倒往前拖曳了十多呎。在那神智清醒的奇妙幾秒鐘,時間仿如凝止,什麼都做不了,只能與地面磨擦著滑行。爾後站起,磨掉大片皮肉的後臂才覺痛。後座友人早甩了出去,傷口正在下巴,深可見骨,往後幾年還有痕。他戴的帽沒有下巴兜子。
大學時走了兩年路,開始騎摩哆上學。又跌過幾次,都是小傷,不礙事。帽子可不敢輕率了,買了個好的,有面透明塑膠蓋可挪下遮臉,擋風沙。而瀟灑依舊,絕不肯像某些系友把鋼盔拎進講堂,只打開座包勾鎖住,被剪了兩回也不悔。有時剛巧下雨,取出盛水的帽子硬著頭皮戴上,回家趕緊曬太陽。
工作後還駕了兩年摩哆,每天八十公里路來回,最怕的還是下雨。剛好行至高橋處,停下擋雨,好不容易找個空隙泊好摩哆,看著一輛輛車駛過,帶來寒風,想起生活的逼仄,一陣哆嗦。雨還沒停,時間不等人,那時又沒手機可報備,只好穿上雨衣趕路。時不時移上遮臉的塑膠,好認清前路,雨箭撲面,用嘴舔舔,微鹹,生活的況味。
四輪過處,凹洞顯現,只趕得及提高雙腳,砰砰,又震鬆了一顆螺絲。逼得行駛路旁,當年的大學路,每遇凹凸的地道蓋子,磕磕碰碰,迄今還未平復。趕到報館還得先進廁所褪下溼襪,從抽屜取出後備衣服換上,若無其事,開始工作。
如今駕車已幾年。前幾年大掃除,搜出當年跌摩哆那件受傷淺藍學長衣,坑坑洞洞,看了心酸,扔了。像是一場場的過渡,走路、腳車、摩哆、汽車,如今已來到最終回,再走便是回頭路。偶爾回鄉和老朋友喝茶,騎著摩哆赴約,依舊兩袖清風,卻已是如風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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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他是一位詩人。
有人出版社于2003年成立于馬來西亞吉隆坡﹐由一班年輕的中文寫作者組成﹐目前以業余方式刻苦經營。其成員背景多元﹐來自廣告﹑資訊工藝﹑新聞媒體﹑出版﹑音樂﹑電影甚至投資界。有人虛實並行﹐除了經營網上"有人部落"﹐也專注藝文書籍的出版和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