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部落

不知甚麼時候開始我國也有打口帶了。這是在佳世客買的，一塊錢，放在車裡聽。照片是晚上房裡拍的，我的LX2怎麼都拍不好。LX2在白天戶外堪稱天下無敵，但天黑後或要特寫可難了。

前陣子出席葬禮，又遇見那幾位老人。總覺得是年輕時混不出頭老來打發日子，原來筆挺的白制服隨著肉馳髮稀也就鬆垮。搬張椅子放鼓，再搬來一張摘下牛仔帽疊放，幾個人圍著便奏起來：生平良朋不能相忘別後常相懷想……少不了走走調，進錯一兩處音。在心裡跟唱，也少不了忘詞，停停走走磕磕絆絆，回過神發覺原來已走到這裡。

小學畢業典禮在狹長禮堂舉行，三間教室拉開牆板權充的。各個校內比賽獎項也來個總頒發，叫到名字便站起，側身從一雙雙小腳中橫行出來。今日以後各分東西，碰過了小腳，也算是道別。末了全體站立唱驪歌，眼淺的同學一個個哭了，害我左右張望一一數算，沒把一首友誼萬歲好好唱完。山水有相逢，幹嘛哭呢。沒想到有許多竟是永訣，像那“驪”字只為離別不為重逢，唱後即成絕響，多年以來再不曾用。拿回的廉價獎牌一個個放進神台中間玻璃櫃子裡，忘了哪一年去蕪存菁，只留下幾個重要的，其餘都丟棄。

中三時六年級級任蕭保生老師榮休，外出的弟子們回母校辦了個歡送會，約三十人吧，別的不曉得去了哪裡。說完感言吃完炒米粉咖哩雞，簇擁著送老師到街上三江雜貨店搭巴士回文丁老家。行經校外足球場，不知誰開頭唱起那一天知道你要走我們一句話也沒有說……。於是眾相應和，一遍遍的祝你一路順風，拉長了尾音把老師送走。蕭老師如果安在，看到這篇小文章，也算是我們睽違多年的重逢了。

中五時畢業照例又有典禮，畢業班級須選唱一首歌，上台作告別演出。我班選了伍思凱〈分享〉，每人分得歌詞一張，事前一再演練：與你分享的快樂勝過獨自擁有至今我仍深深感動……，邊唱邊比手語，像個凱子。下台後聽隔壁班唱趙傳〈你我的約定〉，當下便覺得我們那首軟塌塌的，遠不及〈約定〉軟中帶硬，像一闕男子漢的心事：那年你決定朝北而去，而我卻必須往南遠行。你渡過那條潺潺小河，而我卻翻越這座高山……。前進有憧憬的山水，回望即成記憶的鄉愁，連溫柔都那麼鏗鏘有力。

經過多年，若可以再選一首告別的驪歌，馬兆駿〈那年我們十九歲〉或是不錯的選擇。同樣有山有水，最後那段“渡過高山和海洋，歲月就此流過在眼前”來個全班大合唱，也就唱出氣勢磅礡的憂傷。但要說青春之傷，誰也比不過陳昇的〈如風少年〉：我們一起躲在鳳凰樹的背後，看著蔚藍無比的天空。一直鬼混到太陽西斜，弟弟跑來叫我回家吃飯，他才說對不起，不能跟你一起實現那些少年癡狂的夢。要是真唱這一首，我怕真能哭得出來。

那就選一首通達的智慧之歌（唉，其實骨子裡還是憂傷），披頭四的〈Let it be〉：whisper words of wisdom,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嘿，那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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