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部落

七時許，祥雲如畫，一路通行無阻。把車駕到黃俊麟公寓底下，走路到體育館；陡坡望下去可看到館內，三三兩兩，並不如想像般多人；原先因擔心而有的泊車計劃倒顯得大費周章。

於是從容的吃了晚餐，看見幾位年輕人拎著大包，該是從外州趕來。印度工人忙著打包飯盒，想來是為工作人員準備──那些所謂的死忠支持者，聽說有兩千人。施施然穿門而入，無需查票，還真稀奇。然後便看見眾人朝同一方向拜倒，信仰之虔誠，偶爾確是叫人動容，尤其在這個極需上蒼指點迷津的時刻。

人群慢慢聚集。閒來無事，到館外逛夜市，看著那些VCD和T恤上的人頭，是會有一點革命的想像。直昇機在上空盤旋，拿起相機按下，等它繞過一圈回來又按，只拍得一抹流光，鬼火一樣。

直到林吉祥演講才進去，沒大熒幕，只看得見他那一身紅衣。總覺得他沒發揮出慣有水平，或許因為用的是馬來語，或許因為他不是主角。剛開了個頭便得中斷──安華來了──一陣熙攘，林吉祥讓到一邊，讓安華揮手──多像上回雞姦案他從警車出來向群眾揮的手。回頭看，人已坐滿一整個足球場。少說有一萬吧，不少了。

不得不佩服的，安華這個演說家。急緩自如，激情處可揮拳，柔情處不忘稱呼身後那位可愛的夫人。能對觀眾的回話作立即反應，極盡調侃之能事。用詞精準最叫人吃驚，聽著便覺得確有道理──雖然道理未必是真理。記得他當副首相時，還造過幾個馬來新詞。

散場時直昇機又來繞圈，大家抬望，都笑了。身邊聽得人說：這不是浪費汽油嗎？這真是和平集會，群眾極度自律，日間不敢說──聽說有人脫褲露底垃圾亂丟。但至少晚上離開時，綠草依然如茵，只零星一兩個礦泉水瓶──也許是便衣警探留下的。在馬來西亞住過的人都知道，這事多麼難得。

政治人物最重結果，手段如何，管他呢。但在現場，烈火莫熄的口號喊過來喊過去，話語和情緒的凝結如行進中的歷史故事──只記勝負，歷史將不得深刻。政治多詭譎，而信仰懷疑論者如我至多偏一邊，很難是激情呼喊的死忠粉絲。然而置身此一過程，血管中仍能覺有一股純正念力逼迫著運行。一個小周天一個大周天，無數個穿上黃衣紅衣的索愛練習，明天是否會更好？

誰在說謊？是自導自演或為國為家為自己請命？我希望安華死去的時候我還活著，而他留有遺書。許多事情的謎底將不會被揭開──往往揭開，也已是百年身。有人問：這檔事要看遺書，是懺悔或含冤而去，總也該看納吉的吧？我咳──那有什麼好看，難不成他會用蒙古文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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