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盤記事︱ 我是自己的記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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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聽說鎮上來了馬戲團。
似乎經歷了更久的等待,雖然父親比平時更早回來。我換過乾淨的衣服,套上新年才穿的大頭皮鞋,並乖巧地綁好鞋帶,鞋子有點舊但已經被母親擦得很乾淨。我們坐上父親的車子,往聽說的馬戲團方向駛去。在彎曲的小路上,我把眼睛貼著車窗,瞅著外面快速後退的橡膠樹及油棕園,很興奮地跟母親討論著馬戲團。
抵達。
我牽著母親的手,看著父親從寬大的西裝褲掏錢買票,那麼自然的樣子,就像一個得體的紳士。我喜歡那個時刻,幾乎沐浴在驕傲之中。我拎著母親從攤位買來的棉花糖,我輕輕地含著一小口,感受在舌頭上融化的幸福。我看著所有人如嗜甜的螞蟻朝著大帳篷走去,彷彿那個高聳入雲的帳篷是個更誘人的東西,那紅白相間的顏色如電影《功夫》裡的棒棒糖一樣耀眼鮮艷。
音樂響起。所有的馬戲依序進場上演,翻跟斗、踩高蹺、小丑丟球、魔術表演、空中飛人,全場觀眾應時讚歎。我還記得馴獸表演。馴獸師執甩手上的鞭子,指示獅子坐凳、老虎跳火、豹子立行、大象繞圈,不同的動物同台以一種誇大的莊嚴表演;據悉馴獸師憑藉著對貓科動物的相關知識,可以從牠們的動作表情理解很多東西。馴獸師用手拉開獅子的血盆大口,把頭放進獅子上下顎間讓我們感受表演者的勇氣。那時的我們當然不知馴獸師何以敢跟死神開這樣的玩笑,或沒想到箇中竅門:他們在表演過程時會把獅子的嘴唇扳到牠的牙齒上,只要一合攏就會先咬傷自己而本能地停止,從而降低表演的風險……
很多的細節都已經記不起了,畢竟那是好久以前發生的事了。但我仍然記得的從我兒時的高度往上仰望時,看過父親的臉上散發著光采。
如果所有的事件到這裡劃下句點,該有多好?可是事情總是有些意外的插曲,我記得看完馴獸表演後我以要上洗手間為藉口,離開父母偷溜進幕後的馬戲團,發現之前在戲台前華麗演出的動物,全拘禁在狹小得無法轉身的鐵籠裡,或被沈甸甸的鎖鏈銬著。我不知道這個記憶是否真實,還是那根本就是某種魔幻的想像之旅?縮在牢籠的熊,跟我敘述身上傷痕的由來;獅子用爪子整理脖子上的鬃毛,好奇地問我:為什麼牠會成為這裡的工作人員?
也許還有別的問題但我已不記得了。
因為我偷溜進馬戲團的事被小丑發現了,他把我像捉小雞般拎出帳篷外,並嚴肅地警告我別再偷潛進去,那生氣的表情讓我想不起他之前紅彤彤的笑容。我狂奔回我父親的身旁,把自己依偎成一株胡姬。
後來我牽著父親的手,離開了馬戲團,沒跟任何人說起這件事。那天我雖然看完馬戲團,但我不是滿載而歸。直到今日我都尚未明白,我要如何為我們的虛榮來回答獅子的問題,或者我要如何向牠解釋,我們早已失落了一顆簡單純真的心。
而那是在我們孩子時,都曾擁有過的。
--於2007年12月刊登於《亞洲眼》第21期
p/s:照片擷自《永遠的禁錮》一書,另在此鞠躬謝過阿布的邀稿。 ^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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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勿拍打,羅羅處於蛻皮至昆羅爾的階段,一動就羽化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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