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盤記事

前幾天，氣功學會的翁先生找我一起午餐，在飯桌閒談之間知曉他們的氣功班將要遷走了，詢及所謂何事？因此幢大廈的地理位置著實不錯，不需翻山越嶺就可以見著湖及公園，離捷運約莫十至二十分鐘路程。這樣的環境落在吉隆坡市區，豈有不可能炙手可熱？不信，瞧旁邊甫消失的樹海轉成的鋼筋水泥，都還沒有竣工就已以一百二十千的售價被橫掃一空可知；尤其是曾經在這一帶找了好久的房子，約略知道此地的房屋需求，而我還是這城市中的一位“租屋一族＂時。

是的，這兒硬體環境的確是不錯的，翁先生說。奈何現在市道不比從前，以前走在路上不必擔心會被人攫奪擄掠勒贖。現在氣功班學員的車子放在停車場，有人的車子被敲碎玻璃甚至整輛車不翼而飛！於是有人想搭捷運來上課，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孰知短短的車程卻被計程車司機狠狠敲了十多元的竹槓，學員不甘示弱地據理力爭，卻在第二天發生找不到計程車搭乘的窘況。原來那人竟糾結捷運站附近的計程車司機拒載他們。

這讓我想起那回去新山洽事，許是衣著光鮮抑或適逢假日？還是把我當作是去另一島嶼淘金歸來的外流人才？長途巴士服務人員竟也聯合漲價到三十五元，足足是原價一倍多。朋友大鳥氣不過與他們爭論，他們卻一副理所當然你奈我何的表情？而我們在無從選擇的情況下，只能成為他們刀下的肥羊。他們還知曉偷吃要會擦嘴呢，待你上車之後再把你的票根收走，給你一張原價的車票，怕你去消費者協會投訴！還有一次是花城的巴士總站，莫名其妙地賣你一張貴兩元半的車票，向其詢問原由竟還兇惡地從你手中搶走票根，把你的車資丟回給你！天啊，什麼世界！聽說新年的車資更是漲破你的口袋，無怪我的朋友每個新年都要去投訴巴士公司，但他們也不怕你投訴呢，反正低廉的罰金只要多賣六張票就賺回來了。無傷大雅，“計落有賺＂！我彷彿聽到一聲輕輕的嘆息。我突然知道，為何我的詩人朋友棄詩改寫社論了！

身邊的一些親朋好友，他們都是治安不靖的受害者，幸而人無大礙，就當破財消災吧！想來“盜賊＂也是因生活所逼，就像芥川龍之介筆下羅生門躲雨的傭工，大概離不開一個窮而挺而走險，只是這樣的行為著實叫人難以消受。住在國內最南端城市的朋友調侃，如今他們社區都在比看誰的家還沒遭竊，尤有誇張的是，開著羅里來幫你個螞蟻大搬家，如今城市人情冷如涼水薄如紙，左鄰右舍也以為是不熟悉的屋主在搬家，閒談幾句就去忙自己的事了。待得主人回家一看那被翻箱倒篋的第一現場，才知剛剛聊天的司機原是藝高人膽大的賊人！這種賊若能用在正途一定大有可塑之處，雖然很多政商界成功人士也是某種賊，你知，我知就好，畫公仔無需畫出腸來（瞧，那隻寒蟬不出聲！）。

別以為白天就沒事，我的朋友不少是白天遭搶呢！看來此類匪賊深諳武俠小說的精神：“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險的地方＂，白天他們銳利的目光如螳螂般盯尋獵物，會選擇最恰當的時機出手，於是我的朋友一一遭殃啦，有的手被敲到瘀青喪失了手錶錢財，有的被拖得遍體鱗傷，其中最無奈的是一星期被搶了三次，第三次還是搶到她家門口！

待得夜幕低垂時，更是此類宵小活動的好時機，連夜行衣都免了。這於我的母親是一場夢魘，她年紀一大把還被兩個強盜綁起來，看著他們搜括她的家，看著他們拿刀威嚇我年邁的父親……許是第一天收穫還可以，第二天他們還想食髓知味再來一次，幸好及早發現免除第二次的傷害。以致現在夜晚一到，燈及閉路電視
全開以保安全，嚇破了膽的母親更是在枕頭下放著一根鐵棍，唉，可憐的母親。

你問我警察？有啊，他們有來，很認真地做了筆錄搜集了指紋就沒有了下文，成為又一樁懸案了，你指望聽見真理與公義的聲音，別太天真了。你又不是拿督部長丹斯里……

對本國人尚且如此，那些初到我國的外國人又豈能倖免？難怪很多外資及遊客都望而卻步，轉而選擇其他更安全便宜的旅遊區。不過不用擔心，天然資源豐富的經得起浪費的我國，在很多人的眼中還是像塊誘人的甜薯，讓無數外勞如國外某部長所謂的“他們有權追求更好的生活＂，前仆後繼地來此工作賺錢甚至“撈世界＂。前者安分守己還得我們尊重，後者無法無天可叫我們恨之入骨；無奈的是還得打碎牙齒含血吞，有苦自己知。好吧，想為了自身安全養條“人類最忠實的朋友＂來看門，應該多少會有些阻遏作用吧？別忘了要申請狗牌，也千萬不要讓牠四處閒逛，被打狗隊槍斃還是你活該倒霉！

看到這裡，可能有些鋼牙鐵齒的人說，有那麼嚴重嗎（這是台灣某政治人物的經典台詞）？有必要在這危言聳聽嗎？顢頇的你說是個案？好吧，歡迎你以身冒險，人間的黑白與真假都沒有一個固定模式，可能你流年運數很好，以上所有的事情你都避過了。或者你處處防範專車接送保鑣緊跟讓賊人無從下手，這樣的經驗實屬難得應投報分享使更多人受惠，也是美事一件（抑或你該檢討自己為何依舊一窮二白得讓人不需出手？）。

想我只是這城市芸芸螻蟻眾生的一員，對死亡既便是有不以為意（就像沒人會在乎一隻螞蟻的死亡），還是希望死得其所。而且我還有未盡的責任及創作計劃，在未竟功之前豈能輕易離去（雖然這城市的人沒空看書己久，他們最大的富足是逛市場走百貨追連續劇唱K……）？看來還是要學會如何保護自己，這裡實在不宜單獨出門拍攝昆蟲圖片。唉，想當年遭到毒手的三十八歲梁園，壯志未酬身先死，悲哉！

現在國會大選，不知有誰可以開出打擊犯罪的支票？即使不一定會兌現，即使可能會跳票，但起碼可以讓居住在城市這些，提著半顆心去上班，還把另外半顆心繫於家裡的我們，看見一些什麼？很久以前，我們家門暢開，就著樹蔭下聊天討論農事政經投資到半夜，是那麼理所當然的。何時開始，這竟然變成了一種奢侈的要求？什麼時候，我們的女性同胞可以氣定神閒地走在夜晚的馬路上？也許是在夢裡。

啊，憂憂我城，不容嘆息。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於2008年2月29日刊登於星洲日報星雲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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