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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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出席马金泉《卧看千山》的新书推介礼，巧遇何乃健，大伙上邵氏广场的紫藤茶坊喝茶。我坐在他旁边，想替他保管背包，他神秘兮兮地告诉我里头有本世纪奇书，有人托他交给华研，一交过去就很难见天日了。

大家都很好奇，纷纷叫他拿出来见识见识，只见他从背包拿出一本包在透明朔胶袋的褐色小书，字花簿般大，封面封底都空无一字，仿佛无字天书。

挑开薄如蝉翼的页面，原来是1912年出版的粤语马来文字典，内里都是粤语发音的马来文。大家都小心翼翼，深怕撕破了书页。

导演黄巧力拿出相机逐页拍下，为这世纪奇书留念。我只选择性拍了两页，其中一句是“埋来揸住”（意既过来抓住），马来发音果然是mari sini pegang.百年前已经有人聘请土著做事？

另一句“他是贱格的人”，dia ceraka punya orang，原来百年前已经有骂人的话了，只是没想到粤语中“贱格”的马来发音和原文这么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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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寄居在政治母体的跳蚤
触角粗短，口器锐利
腹部宽大
用以装载唯我独尊的欲望

饱吸了母体的血液
再跳往另一个母体
“为了广大的昆虫科选民利益
为了多元生物的理念……”
相处十来天
再次回归前母体
这次，“为了广大的州属
政局稳定，啊为了
尊重跳蚤市场的
民主程序……”

同时牵引另外三只跳蚤
一起跳越
用过即弃的宣言
伪造的病假单
多元生物高叠的希望
廉价的政治操守
英雄地
投奔血质甜美包容败德锡米变黄金的领地

留下满地撕破的谎話
背弃的选票
一只人格残障的跳蚤说：
“啊——为了一个让我失望的母体”
简直在放霹

[号外周报415期 16-2-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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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了，他超越了华教底线的热情
抄袭西方开放的外衣
暗地里灼伤许多年少的心灵

那些被熊抱的速写本
搭腰的挎包、强吻的麦克风
碍於他火炬般
刺眼的光芒和高温
都静默如湖

他带领华教穿越幽谷
抵抗伺机吞噬母语的黑雾
高耸的功绩
不因自身阴暗的癖好毁坏

他长久有意无意踏入
易燃的礼仪禁区
终於点燃一本采访簿
烧损晚年的名声

他成为最后一名受害者
从此关闭所有向外的窗口
在阳光不到访的暗处
舔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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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确实活在
无尽的屎尿和
臭屁里)

每天我醒来看见
敌对的村人
专注于
只专注于
互相抛掷粪便、尿液
塗污对方的肉身
和名字

生活的甬道却越束越小
高纂的物价指数如麻绳
绑紧我的呼吸
烂泥可支配收入却让我
下沉
下沉

我匍匐前进
穿过每天
高成本低水准的电影情节：
他们聘请私家侦探追查
失踪的私家侦探
聘请意外组医生检验
失踪的意外组医生报告

无人关注的生活甬道越束越小
终于我小说般发现自己
活在
谎言流布的沼泽里

而我多希望每天吵吵闹闹
互抛粪便的村人
有一天
会粪便般被排出去
成为有用的肥料
灌溉贫瘠的国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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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准备好皮鞭和刑具
准备好全民生产力——

请鸡奸我，请
请用力用力用力用力鸡奸我
用道德的铁尺鸡奸我
用宗教的木棒鸡奸我
用党旗用播音机
用警棍用军枪
用法槌用整个国家机器
鸡奸我

鸡奸我
鸡奸摆在娱乐版旁边的花瓶
鸡奸田里庸庸碌碌的水牛
鸡奸果实累累的油棕树
鸡奸街头被奶粉和米粮的重量
压扁的年轻父亲
鸡奸墙上不听话的马来西亚地图

呵，我不
不奸污贵过安全套的油价
不奸污阴道般
爆裂开来的高架桥石柱
不奸污工程部那一台台昂贵
又生锈的起重机
呵，我不

我只鸡奸
选择性鸡奸
政见狭隘的肛门
疏通理念不正确的直肠
清除那些堵塞我
通往权力的极乐世界
敌对的渣渣渣渣滓
和粪便

而你问及我路
在粗暴的，无惧于世界
唯我独尊的种族主义阳具拔除前
这黑暗肮脏又柔软贴服的大肠里
我们只有鸡奸和失踪
没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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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相当喜欢那间以“人人都可以XXX”为口号的公司，几乎每星期都在各语文报章看见它的广告，当国营航空公司负债累累，毫无创意地以涨价作为唯一减低亏损的途径时，它却不留情面，天天打出九十九分的机票，狠狠地刮了老旧的国营恐龙公司一巴掌。它成功的商业模式已经成为MBA的教材，在物价猛涨的年代，人人都想知道它如何压低成本淘金。

然后它又推出酒店服务，让“人人都可以睡得好”。当然，一分钱一分货，要一条毛巾都需另外付费。它的航线也越飞越远，亚洲不再是它唯一的领空，大不列颠也已在它计划中的版图里。在没有政府护航的情况下能够拥有如斯成就，马来西亚人的确“能”。

最近它又联合一家保险公司，推出廉价保险，好像“人人都可以有保障”。职业病作祟，登录网站一看，竟然发现在初次登录的网页上国籍一栏，相对于列出的世界百多个国家，只有马来西亚人必须选择两种国籍，土著或非土著。难道非土著购买保险要缴付更高的费用以津贴“贫穷”的土著？难道我们高喊“Proud to be Malaysian”时，背后还要参差不齐地叫着“Bumiputra”“Non-bumiputra”?这真的是国耻。

在极度不满和愤怒的情况下，马上发了一封投诉信给该公司的客服部，同时也抄送给华文报的知名时评家和电视台的中文新闻制作人。结果石沉大海，音讯全无，客服部没任何回应。吃饭时和新闻制作人谈起，原来他们深怕得罪广告大户，最好不要炒作这些小新闻。媒体一旦和任何商业挂钩，就不免有偏差，集团再大，也不敢得罪米饭帮主的广告客户。

如果连私人机构都必须区别土著和非土著，我真的不敢再告诉别人，我是马来西亚人。这令我想起了长期被忽略而走上街头游行的印度人，几乎没有人听到身边的华人声援他们，沉默的大多数都说他们“乱”，不该同情。

2007年就要过去了，我只想告诉沉默怕乱的大多数，在美国波士顿犹太大屠杀纪念碑上，一个叫马丁的德国新教神父留下了沉痛的忏悔之语：“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我不是共产主义者，我不说话；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我不是犹太人，我不说话；后来他们追杀工会会员，我不是工会会员，我不说话；此后他们追杀天主教徒，我不是天主教徒，我不说话；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再也没有人站起来为我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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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音机以同样的速度和语言
播放一首爱国歌曲
进入一万辆行驶中的车子
激励了，八百三十一辆
亢奋的国产车
顿时提高引擎转速
另外五百一十三辆
悄悄，放慢里程熄了灯
潜入邻国境内更换车牌
其余的八千六百五十六辆
依旧，以饱餐後慢吞吞的个性
梦游

公平的阳光下
同样速度生长的稻米
被一千张不同味觉的嘴吃下
分解成两种上升的情绪
本村人
或非本村人

在一百分的考卷里
永远有三十分
必须保留
且无私地保留
给自持本村血统纯正
懒洋洋的铅笔

太多刻意细分的数据
如奈米，微细的氰汞铅鉀镉铪镝
破坏了
雨林生态的DNA

五十年，我们被指示
要奉献，要
爱国旗爱国语爱党爱国歌
爱憎恨狗的邻人爱依靠拐杖长大的哥哥
爱倾斜的天枰爱两种门槛的国立大学
爱水供局爱收费站爱长官慢两拍的挂钟
爱爱爱
大规模地
政治正确地，爱

"……顺从我，认同我
荣华富贵我……，
不然就是 挑战我"
好让我拥有五百一十三个
毁天灭地的理由

但五十年后
五十年後国界的栏杆
被开放的风向推倒
邻居许多城市庞大的体积乘风高飞
仍在苦苦挣扎着
爱或者伤害的
一百个我们
在国庆日早晨
驾驶五十架飞机
以两种互不妥协的速度转动的螺旋浆
倾斜地低空
（也只能低空）
飞过指向虚无的双峰塔

刊於星洲日報文藝春秋 18.08.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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