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声音︱ 被声音埋没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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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一任笔友是意大利人,女的。那时我初中三,英文老师为了让我们‘学以致用’所以让我们参加了一个征笔友的活动。方法是填表格,写下你想要的笔友是什么国家的,有什么嗜好,地址是什么,能够书写的语言之类。像相亲一样,他们会尽量发符合你的条件的笔友给你。
寄了表格以后,我日日都在等待着一个属于我的笔友。在‘期望笔友来自。。。’的栏目里我写了瑞典。对瑞典我当时一点印象也没有。只是,英文名,Sweden,听起来好像很漂亮的国家,很sweet。也分不出瑞典和是瑞士。所以填了两个(有第一志愿和的第二志愿栏)。
结果信来了。
意大利女孩。我用英文给他写信(意大利,我不太满意,我喜欢瑞典)。
我小心地选择信纸,再三检查我破烂的英文文法,便给她寄了第一封信。很快就得到她的回信。后来我也收到一位瑞典女孩的地址,因为突然得到梦想中的瑞典朋友而感到非常高兴。不过瑞典朋友似乎对马来西亚朋友不太有兴趣,信只是寄了一次以后便不了了之。反倒是我不太喜欢的意大利笔友,写信写得勤,还跟我交换照片,甚至后来我们彼此教对方一个语言。
我教她中文字,她教我意大利文。
为了要教她中文,我不时写一些中文字,然后在底下逐个注明每个字的发音和个别的意思,组合起来又变成什么意思,这真让我有些头痛,但是将词分开来解释,似乎也很好玩。她也很有创意,寄了一个录有很多意大利文的歌曲给我,顺便抄了十页左右的歌词。我也翻录了一卷卡带给她,里面全是那个时期我爱听的流行音乐。我边对照着歌词边听着她寄来的意大利文歌曲,觉得怎么都那么快。还学着哼唱,不过老是跟不上,觉得他们卷舌得厉害,词唱太快。
我们彼此确定学会的外语是我爱你。Ti Amo。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当时都以为学这个最有用。但事实是,至少我就一次也没有需要用到剃阿蘑这个三字词(不知道她后来又没有机会用上‘我爱你’呢?)。
有一次教她汉语拼音,跟她注明中文字的四个(其实是五个音调),当然这些在纸上也教不了多少。大部分的时候她回信说,那些中文字好像图画一样。好难画啊。之后她附上她努力画出来的中文字,而我回信的时候便提醒她哪一个字那笔划出了头。哪一扇窗太小。哪一撇撇得不够,哪一个口太大之类。
有一年我生日,她寄来一个鞋盒,里面有一卷录音带。她在信里说,我没有什么礼物给你,只有这卷卡带。
我把卡带放进收音机里,按了Play键。结果是她的声音。她说,对不起啊我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不过,我叫我的家人一个个轮流来祝贺你。结果就听见她爸爸说:嗨,我是克丽丝丁娜的爸爸。生日快乐。之后轮到她妈妈。哈囖,我是她妈妈。生日快乐。我是他弟弟。祝你生日快乐。接下来是一阵笑声,一二三。大合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我不知道后来我们究竟是谁先停止为对方写信。有一天我用刀片割开了十年前封起来的小箱子,和朋友个别读了自己写的日记一篇:
“十二月六日,起床上课,车开到一半,突然收音机说东菇去世了。我们觉得很扫兴,因为我们刚刚出门,竟然又要折回家里去。不过,我永远会记得这一天,因为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1991年)
大笑之后,又翻出了一张我用蜡笔画的圣诞节卡片。圣诞树已经糊了。里面写了一些原本该寄给她的文字。便想起她,想起她曾教我的意大利文字和卡带里充满欢乐和阳光的声音,还有我们给彼此写信的日子。
MIRC 和ICQ兴起以后,我对于那些一开始便"a/s/l"的陌生人感到十分疲倦,疲倦得不曾有兴致再交任何笔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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