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相自述

吾家大妹來台旅遊之時，我們去了胡適位於中研院的故居。妹妹對於此人全然的陌生，一路上我從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情史開講，韋蓮司、陳衡哲、曹珮聲，以及元配江冬秀。當然，我自首，我夾雜許多個人不負責任的成見與批評。

雖說大四曾選修「魯迅與胡適」這門課，卻完全是衝著魯迅之名而去，五四作家裡我最心儀的典範。至於胡適，我則一向不喜，起緣於他但開風氣的白話詩，接著是他新文化舊道德楷模的婚姻，後因他那考據法校堪學的中國哲學史大綱，再來是他和牟宗三先生之間的派系衝突，我百思不得其解，為何自己絲毫無法感受這人人的朋友胡適之可親的形象？

當時課業非常繁重，老師一派和氣，但堅守原則，每禮拜兩篇閱讀摘要，指定文章或是長篇論文或是單本小書，從不因我們的耍賴推託而動搖。如此苦心壓迫之下，愚魯我輩才逐漸體會胡適之於近現代史的意義。故紙堆中，個人則偏愛唐德剛的《胡適雜憶》，寫得十分精采，一針見血的觀點裡包容著「同情的理解」，我因而恍然明白人的侷限，其中的是非矛盾，以及功過成敗愛惡交纏的一生。

當我們來到他的墓地，那些曾經的毀譽都成為了歷史，綠樹濃陰而我總有光線低沉的錯覺，三兩個老人在亭榭中閒聊，時間的流速突然緩慢下來，構成安靜斑駁的歲月圖。時勢造英雄，他確實曾經因此意氣風發，然而，請再次容忍我的偏見，不與時人同調的冷眼旁觀者才真正擁有高貴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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