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相自述

接到電話的那一刻，已近中午，我還賴在床上根本不想起來，絲毫沒有辨識出你的聲音。學校在山的懷抱裡，長期收訊不良，斷線後我倒頭繼續睡，你再打了一次，爾後傳了簡訊過來，我才知道你剛剛抵達台北。

見面嗎？你不常回來台北了吧？／嗯，課業忙／研究生生活應該很自由才是？／嗯，但我不擅於安排時間／在辦理住宿手續，還有一連串活動，你晚上打電話給我／好。

掛電話後，我怔仲了許久，你若無其事的命令口吻，笑聲、談話的語氣和方式，與我記憶裡的你拓印疊合。我知道，和過往一樣，你必然帶了很多禮物給我，工作告一段落，領我去吃大餐，但你從不理會我心裡想了什麼，不問我的日常，不曾去過我提了又提的咖啡館，甚至，你好像忘記了，兩個季節前，我們已經說好了不聯繫。

我想起某次接你，正是下班時間，捷運站裡龐大的人潮四面八方湧來又散開，我轉頭不見你，再看一次，你的聲音自另一邊響起：「我在這裡。」

可是，我已經不在那裡。所以，我不打算和你見面了。在情感的國度裡，你有你的律法，秩序，原則，我不過是俯首的臣子。那一年我到了你居住的城市，璀璨的維多利亞港岸，流動著殖民地的歷史氣味，你上班而我一個人在窄仄街市漫無目的的晃蕩，一一指認你在信上羅列的，你一直來努力生活其間的，香港島，九龍、新界，清水灣……，當時我如此的想，我真的穿行在你的世界了嗎？我可以開始懂得你了嗎？

許多細節我已經忘掉了，我連你的聲音都無法辨識了。時間過去，我已從幸福的想像中離開，華燦美麗的海港，平波如鏡的海面，都成了記憶中虛設的良辰美景，我已開始了另外的一種情感形式，經驗著不一樣的歡樂苦痛。

無論曾經多麼接近，此刻，我們已各據海角，成天涯。

[ 點閱次數：747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