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相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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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是一面鏡子──季羨林與陳寅恪  ◎  米卡
舊人事 2009-07-17 14: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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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20090711)季羨林先生在北京逝世,享年98歲。我對他的專業完全外行,不好妄說。當初留意他,純粹是讀了他論述陳寅恪的相關文章,再順勢翻閱《牛棚雜憶》和《留德十年》,以及其門生錢文忠著的《季門立雪》,如此而已。

他和陳寅恪之間的師生關係,始於清華大學,據說他旁聽了一門「佛經翻譯文學」後,自認一生深受陳先生的學風影響。留學返國之際,經陳寅恪引薦至北大任教,其名作〈浮屠與佛〉也是陳寅恪推薦,發表在《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才奠定了他在學術上的地位。

 

他們的研究領域,在某個階段也有過交疊,兩人都通曉多國語言,包括梵文、巴利文,曾專研佛經,致力於東方學。但陳寅恪的史學歷經三變,終於放棄了早期的「塞外之史、殊族之文」,余英時對此有過一番解釋,認為東方學在歐洲早已形成有規模的傳統,後來者難以取得典範性的成就,所以,即使不礙於時代和身體因素,陳寅恪仍會轉向開闢中古史的範疇。季羨林卻相反,雖因文革之故被迫停頓了近二十年之久,仍然不改初衷,劫後餘生,立即重拾舊業,在中印語言文化上稱得上著力甚深。

 

倒有一點,師生頗為一致,兩人都懷有一顆對學問執迷的心。陳寅恪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就是不稱馬列,不赴京,不屈服的人格,這無非建立於他獨立自由的學術信仰上。晚年的他不只目盲臏足,還患有心臟病、不消化病,吃得少,經常是淡煮的掛面,也因用腦過度,帶有精神衰弱失眠症,問題想多了往往一夜未能成眠,得長期依靠藥物,可還是能寫出洋洋灑灑八十五萬言的《柳如是別傳》。此書一完成,他就立刻著手帶有自傳性的《寒柳堂記夢未定稿》,然而文革掀起,屢遭抄家,七章稿子被搜查,之後下落不明,至今也只找得回三部份不完全的殘稿,真正是可惜了。

 

季羨林在文革也吃了苦,一度想自殺,正帶著安眠藥前往圓明園大葦塘之際,在門前被紅衛兵堵住,押到批鬥會上,一輪拳打腳踢下來,他鼻青臉腫、鮮血淋漓,卻突然看透了,不死了,決心要和暴力周旋。後來他說:「如果我是大人物,那他來研究「季羨林學」還值得,但我只是平凡的人物,費那麼大的力量,不是浪費生命嗎?這些時間,拿去研究文學語言,還能寫篇論文,我從內心同情他,覺得對他不起。」這完全是阿Q勝利法,但透露出來的,仍是書生本色。所以他一從牛棚中出來,被派到北大宿舍樓的傳達室當門房,就請求圖書館員訂購《羅摩衍那》,想趁著工作間隙著手翻譯,等到八大本精裝的梵文真的擺在眼前,「我那乾枯的心靈,似乎又充滿了綠色的生命。」

 

當時,我閱讀至此,又感動又感傷。無疑地,他們同是悲劇人物,陳寅恪的晚年總是懷疑而自問:「此豈寅恪少時所自待及異日他人所望於寅恪者哉?」季羨林也曾感嘆,他畢生學術生活的黃金時期,離開哥廷根以後就再也沒有了,這是時代有負於他們之處,然而他們的心卻成了一面時代的鏡子,映照著一代學人的知識熱情和精神處境,叫我不禁想起葉慈的詩:

 

Because I seek an image, not a book.
Those men that in their writings are most wise
Own nothing but their blind, stupefied hear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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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憂鬱是人們所不懂的/羨我舒捲之自如麼?」 ——〈周夢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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