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相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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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的謊說,血的事實。  ◎  米卡
舊人事 2009-07-25 02:3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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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終微笑的和藹的劉和珍君確是死掉了,這是真的,有她自己的屍骸為證。」「殺人者卻居然昂起頭來,不知道個個臉上有著血污......。」

某年暑假,我從香港到深圳,有人送了我一整套的魯迅全集,付款後直接扛到郵局寄回台灣。好幾年,它就是我的床頭書,沒事翻個幾頁,魯迅的文字,偶爾沉黑;偶爾空靈,愈讀愈不能罷手,一頭栽下去之後,逐漸發現心有鬱結,口不能言之時,最適合閱讀此書了,他因此成了五四作家裡我最心儀的典範。

這幾天我又想起魯迅,想讀他那篇〈紀念劉和珍君〉和〈無花的薔薇之二〉。軍閥割據的民國,在三一八遊行中,北洋政府段祺瑞的衛隊,鎮壓了徒手的請願群眾,死難者中的劉和珍正是魯迅的學生。當另一個學生許羨蘇跑到西三條寓所通報的時候,他正埋首寫作〈無花的薔薇之二〉,聽到消息後激憤不已,思路突變,筆鋒一轉,紙上立刻現形:「墨寫的謊說,決掩不住血寫的事實。血債必須用同物償還。拖欠得愈久,就要付出更大的利息!」除了文章的調子改道之外,連連追寫七篇檄文,〈紀念劉和珍君〉正是其中之一。

但憤慨的又何止魯迅,當時的梁啟超、林語堂、周作人、朱自清、聞一多、淩叔華等人紛紛提筆,一一作文譴責暴行;劉半農和趙元任共譜的罹難者之歌傳唱了整個京城;強大的民意壓力下,國會和司法不得不召集非常會議,嚴懲首犯,要求國務院閣員總辭職,迫使段祺瑞頒佈「撫恤令」。據說段祺瑞一知道鬧出命案,立即趕到現場,面對屍首長跪不起,並且一生茹素,以示懺悔。即便如此,前後不到一個月,其政府仍在全國上下的抗議聲中倒台,保不住民心盡失的政權。

對於一個政府而言,一旦開了槍動了手,殺一個人或殺一百個人,意思都一樣,到底維持社會秩序的法治界限還要不要?踐踏了人權的底線還守不守?誰都有活著的權力,怎能無緣無故死在街頭,沒有任何的交代?

對一個死者而言,尤其對於青年的夭折來說,除非他甘心拋棄自己來換取更為珍貴的價值(如譚嗣同或林覺民),否則誰又有資格戕害另一個人的生命,中斷他未完成的人生,傷透他親族的情感,甚至讓他含恨慘狀的離世?

重讀魯迅的文章,哀聲悽楚之外,又冷峻銳利;我再次看見了他作為「鬥士」和「虛無者」的雙重矛盾,一如他為人熟知的「鐵屋子論」,這打不破的牢籠,到底要叫醒大家呢,還是一起安靜地昏睡過去?魯迅的一生始終徘徊在這兩種情緒當中,這兩篇悼文也同樣掙扎在緘口與吶喊之間,他說:「人和人的魂靈,是不相通的。」可是又說:「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然而,即使真的說出來了又如何呢?在這個「非人間」裡,在血的屠戳中,時間靜靜地流淌過去,街市依舊太平,死了幾個人,又算得了什麼?至多,「不過供無惡意的閒人以飯後的談資,或者給有惡意的閒人作流言的種子。」若是不說呢?魯迅畢竟還是說了,他終究無法漠視淋漓的鮮血,心裡大概也知道,不說就是選擇了回避黑暗的現實,願意去忍受謊言和壓迫,暴政和濫權,也意味著個人精神的死亡,以及集體的沉淪。

所以,最終他還是認為自己有寫一點東西的必要:「我應該對她奉獻我的悲哀與尊敬。」我也僅以此文哀悼趙明福先生──「雖然於死者毫不相干,但在生者,卻大抵只能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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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憂鬱是人們所不懂的/羨我舒捲之自如麼?」 ——〈周夢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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