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不入︱ 我是激流島上一棵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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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詩出來了,人們
卻忘記剛才反覆背誦了的問題。」
──木焱 著《毛毛之書》
提問03:身上充滿詩意,而生命就是一首詩 ──所以, 你亦是一名「行吟詩人」。詩只是文本之一,卻得到過超乎所有文體之上的青眼相加。作為詩人,當我們把一個精神上的產品拿出去時,那必須就是一個成品。而大眾對詩人的理解,也要上一個新台階才行。 他們對詩的想像,常不經意地流於太片面,甚至導致「閱讀詩」 這個動作的倒退,看不到所謂的「 好詩」就容易急躁。
本地讀者對新詩的刻板印象似停留在「鬱悶
的喧囂」。在大馬,沒有老師會因為自己的學生嘗試寫了一首(即使生澀的)詩而稱讚他;沒有人會帶著自己寫好的詩(或喜歡的詩)去見老朋友
──沒有太多例子可以佐證新詩 在這個國度的價值
──而你仍堅持創作詩,努力不懈地。對於自己赤裸裸的追求,你的勇敢來自哪裡?而你對這些執迷不悟的老師們與羞澀的生活詩人們有什麼建議?
木焱:我也許正如你說的是一名「行吟詩人」,將生命視為一首有待完成的詩。如果回朔到我的少年時期,我那時是嚮往藝術的,而在我的刻板印象中搞藝術就非得拿畫筆。後來這樣的想法漸漸打開,我發現可以使用有限的、身邊的材料去進行創作,所以文字變成我的媒材,詩變成我呈現的藝術風格。那時候,我比較沉浸於當藝術家,以致我的詩作是放蕩不羈的,因為我創作的依循是美學,是現代藝術理論,所以我不覺得寫詩有什麼難,難的是要怎麼把心中的想法呈現出來。
當我比較深入去了解詩之後,我發現詩更多要表現的是一種精神,一種信念。這種精神和信念是每一件藝術作品都應該蘊含的,這樣才會有生命。所以我把寫詩當作是我修習信念,發展深邃思想的路徑,祂會引領我去到那個美好的地方。我不再執著於藝術家的稱號,詩人也好小說家也好,那只是角色的變換,真正是要提升自己,昇華生命的。詩人若不寫詩,他可以做更多事,例如幫助別人、教育別人,一樣可以提升自己。如此,我對詩赤裸裸的追求,即是信念的堅持,也是理想的達到。
如果我問你,在一生之中最想留下來的東西是什麼?會是詩嗎?還是名?是照片?還是人們的回憶?或是財富──我覺得是感情和感動。
提問04:在《毛毛之書》裡,你在詩中所碰觸到的「場景」(例如「天堂」與「地獄」、「原野」與「陽台」、「美術館展覽廳」與「籃球場」、「沙漠」與「天空」等等),看起來更像是從生活中轉換過來的一個
意象經營的想像。
我以為「地點感」並非你在這冊詩集裡欲突出的主旨。「發生詩的地點」對你的創作究竟起了什麼具體作用?
木焱:上面列舉的地點,只有美術館曾經是「發生詩的地點」,其他都是不著邊際的想像,但是也並非完全遙不可及,除了「天堂」與「地獄」。
在台北念書時,我有機會去各類畫廊、美術館、博物館看展覽,而台北市立美術館是我最常去的地方(今天就去看了 Lee Yanor
的影像作品和鄧南光的攝影展)。那段 20幾歲的時間,我接受大量來自於藝術作品的衝擊,尤其義大利戰後出現的質樸藝術(包含 COBRA
畫派)和
1998年的台北雙年展〈慾望場域〉。你可以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看到、感受到來自不同生活領域的藝術家,把他們不同時期的思想結晶好好地擺在你面前。那是個充滿詩意的場所,靈感四處迸發的地點。可是當你回到自己的起居地,沒有了這些藝術,你要去哪裡發掘藝術,找尋詩意?你非得要進入正常的生活軌道,在流動的時光中,在某個地點撿拾被你發現的一個想法、一枚靈感。而你是賦予那個地點以詩意的人,沒有你,那個地點就沒有詩意。
在新山,一再被我賦予過詩意的咖啡館都一一關閉了,每次的回家要再花好多時間尋找詩意的地點。寫詩可以很快,但是尋找 「發生詩的地點」
很難,很慢。
提問05:你與同輩詩人有一個相當明顯的不同(至少,以這冊新詩集裡的作品表現來看)。當大家都在趕著潮流書寫我們看似厚重的「童年回憶」(而我們的上一輩作家則一窩蜂地梳理「南洋記憶」)──「南洋」是不死的原鄉,「童年」是停格的時光。這類題材你卻都不太熱衷。為什麼?
木焱: 開個玩笑話,書寫「童年回憶」是因為長不大,書寫「南洋記憶」是放不下(都已經離開了,還耿耿於懷)。創作者當然會挑選切身的題材來進行書寫,自己比較能掌握,寫起來比較輕鬆自在。這表示南洋和童年對他們是有著深厚的意義。
我對自己的創作有一項小要求,即是人家寫過的東西我不寫,我排斥重複。除非這個重複是有必要的重複,比如這本詩集就是必要重複羅智成的《寶寶之書》,那種唯美是需要延續下去的,所以我破例「重複」了(可參考我對「重複」的美學觀)。
而我的切身題材就是每天在我身邊所發生的事情,那些訊息萬變,抓都抓不住,停都停不下來的時間變化,提供了我寫也寫不完的題材。
提問06:許多人習慣通過歷史經驗與個人經驗來深化「感覺結構」的書寫,馬華作家的情況尤其明顯。許多馬華作品總需要逃過眾多評論人抽絲剝繭地檢驗,才能享受到「自由」(如果還算「自由」的話)。作為一個創作者,你會對自己的作品可能遭受的評價有不安全感嗎?而你會討厭解釋自己的詩嗎?或希望看的人自己去做功課搞清楚?
木焱:沒有這個問題。藝術形式是可以被檢視,可以拿來討論的東西。你可以不認同或不喜歡我的表現方式,如果有機會我希望向你解釋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方式來呈現這個主題。所以我很樂意向大家解釋自己的詩,我更高興大家來解釋我的詩。
其他如書寫背後的情感與用意,我覺得是可以討論以外的東西,屬於比較私密的。這個部份通常是連創作者都很難去釐清的,何況是讀者。
提問07:最後,要問你兩道與《毛毛之書》無關的問題。
你已定居台北,對於自己家鄉一眾寫詩的朋友們,你有什麼話想對他們說?再來,對目前仍處於蟄伏期的八字輩創作族群,你對他們可有什麼美好的寄望?在世代並置的互動中,我總覺得,你對後輩抱持相當程度的美好想望。
木焱:我最初是在網路bbs上面創作貼文。在bbs認識很多寫詩的朋友,彼此切磋學習,讓我很快就掌握詩的語言。後來他們返馬生活,與在馬的創作者融合,變成了在地的馬華作家群,不乏在平媒發表的機會。不過,我還想望著當初我們一起創作的那段時日,大家的創造性相互激盪出許多精采的詩篇,也在批評聲浪中得到正面的指點。可是當大家越寫越「成熟」之後,我發覺創造性沒有了,對詩的探索也沒有了。反而是不斷去尋找自己的根,去書寫自己身份的認同。這樣固然好,但除卻尋根的文學之旅,詩歌還有許多有待挖掘、展開的地方。傳統有其價值,我們應當吸取;但是如果一直走不出舊有的概念(跨越不了問題),我們創作的永遠是在重複過去(的藝術形式和意義)。所以,我寄望八字輩的創作者可以擺脫掉這種自我設限,可以從前輩的書寫當中很快找到自我身份的認同(或許八字輩根本沒有這個存在問題),用更多的力量去開創詩歌「新浪潮」。
我們需要一個更開放的討論空間,不分國籍、不分輩分地對詩歌進行更多可能的試驗,為馬華詩歌這灘死水注入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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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國籍詩人來到地球找尋食物,逐漸消瘦中。
有人出版社于2003年成立于馬來西亞吉隆坡﹐由一班年輕的中文寫作者組成﹐目前以業余方式刻苦經營。其成員背景多元﹐來自廣告﹑資訊工藝﹑新聞媒體﹑出版﹑音樂﹑電影甚至投資界。有人虛實並行﹐除了經營網上"有人部落"﹐也專注藝文書籍的出版和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