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鵬部落︱ 周若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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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兹行在学校食堂吃油条,他说:“今天油条比较硬呢!”两只小手抓紧下端,门牙扣紧另一端用力撕扯,仍旧吃得津津有味。我喝着美禄,笑咪咪的欣赏他的吃相,小孩即便做最简单的事情,也总有摄人的魅力,轻易就让人高兴起来。我瞄了手机一眼,确认还没到上班时间,忽然听兹行惊呼一声,瞪大眼睛看着桌上一颗小小的门牙。
我有点怕血,还好只流了一点点。“张开嘴巴让我看一下。”兹行的恒齿已经长一半了,可是这颗乳牙挡路,新的门牙只能往内长。恒齿初长时曾经带他看牙医,他说什么也不肯拔,也难怪,对很多小孩甚至大人来说,牙医和妖怪差不多。牙医说不要紧,乳牙自然会掉,恒齿长得不整齐,以后再用牙套调整。男生嘛,我不太在意,我自己牙齿也参差,依旧是万人迷,儿子天生比我帅,牙齿逊一点可以少电死几个女生,也算功德。
就算乳牙会自行掉落,兹行以后还是可能需要拔牙,为了使他不害怕,太太和我逛遍书局找来生动的图书,为他讲解牙齿:人类有两副牙齿,乳牙掉落就表示要换恒牙了,表示你长大,可以做更多事情了。兹行属猴,猴子也一样,乳牙换恒牙,就从小猴子变大猴子了。老鼠就不一样了,它的牙齿会一直增长,所以得不时磨牙把牙齿修短。鲨鱼那些吓人的牙齿厉害,掉了会再长,不象我们只有两副。要不要现在就去拔掉那颗门牙,让自己长大一点?不要,兹行说。
“没事没事,迟早要掉的,继续吃油条吧!”我故作轻松,让兹行放心。我用纸巾把乳牙擦干净包起来,还是害怕遗失,又找来纸巾珍而重之的再包一层,收入钱包。这是第二颗掉落的门牙,第一颗已经锁在保险箱里了,牙医预示门牙将掉后太太和我就天天留意,某天早餐,门牙毫无预警的带着血色落在桌上。兹行第一次掉牙齿,神色慌张,我们第一次看儿子掉牙齿,神色慌张,而且是双倍慌张,因为是两个人一起慌张,再加上兹行的慌张,恐怕慌张就要倍数增长,歇斯底里去了。还好太太反应快,立刻展开笑容,仿佛孩子刚考了一百分般的祝贺:“啊!乳牙终于掉了,多好,不必让牙医拔。”
听到这番话,尤其不必见牙医,兹行宽心大半。“打开嘴巴让我看看,会痛吗?”兹行说不痛,太太稍加检视,只流了一点血,恒齿已经长逾半了,掉了乳牙完全不妨碍那一餐。我们直觉的把那第一颗掉落的乳牙珍藏起来,至于为什么,一时说不上来,第一次发生的变化总有纪念的价值。回头想想,我爸妈并没有把我的乳牙留下来,可是如果有,我看着幼时的二十颗小牙齿,是不是有点怪恶心的?我们收集了兹行的乳牙,难道每个月拿出来欣赏吗?还是待兹行十来岁时恒牙长齐,不时拿出来展示让他恶心?这些念头闪过,都阻止不了我们把乳牙锁入保险箱。
这些小小的牙齿,嚼过我们一口一口的喂食。有一段时日,小兹行异常挑食,不爱吃的食物无论如何都不屈服,让我们头痛不已,生怕他饿着,却又不知道他愿意吃什么东西,只好什么都试试看。比如比萨他吃,可是唯独吃意大利香肠比萨,其他口味都不行。比萨上有乳酪,以为他能接受,可是所有乳制品他都不要。他不吃的,只好我们清场,自己胖了好几公斤。后来,SS2的一位中医开了道神奇的开胃药方,兹行服了以后,渐渐不再挑食,从此越来越喜欢吃,我们才觉得自己好命了些。
小孩的乳牙脱落,是不是有点像毛毛虫破茧,兹行在快速的蜕变成长,他很快的就不再是婴孩,很快就不再是小孩,很快就不再是少年,有一天他不会再要我们牵着他的手。坚固的乳牙是回忆的结晶,十岁前的童年结结实实的,在他向前奔驰的时候,我们还能握在手心。所以,得把第二颗门牙收好,还有以后的第三第四第五颗…当然也少不了兹行的弟弟兹乐的牙齿。
然而每一颗牙齿掉落,难免让人黯然,因为我们的岁月也随之凋零。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我半开玩笑说兹行三十岁以前都算是我的“小孩”,如此算计他大概六十岁才成年,我也就近百岁了。届时,我就能放轻松了吗?必然还有新的事情劳心,长大的兹行必然有自己一套,不会听两老的。郁闷的时候,就把当年的乳牙掏出来,和太太一起细数。
到哪一年,我自己的恒齿也会逐一脱落吧,谁会把它收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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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以讯息定义
那昨夜你不曾回家
今晨我不曾醒来
以沉寂删剪情节
过午的爱情暂时躲藏
在各自的手机游戏里沉溺
“我们太习惯了那些背景
音乐 不因休止符
而消失”
如果以琴声定义
讯息始终连绵
每段低吟都是转折
爱恋从未低潮
不弹出来的音符都是
隐晦的情诗
“若我的休止是枚脱
落的琴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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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不算很认真的创作,所以我把这系列作品唤作“练习题”。有时候我“恶搞”文友的诗作,有时候用别人的题目写自己的东西。这是第一篇。
练习题: 老乡
在顽固的东京街头
我三番四次被误认为
大陆人
越走越气越走越矮小
你操着拗口的日本语
向我打听方向
老乡,我多想用华语和你交谈
却怕别人听懂 让我们难堪
只好用英语回答你
感觉你擦肩而过的
温暖
原作:老乡
/游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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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贩中心买油条,老板问:”吃的?”
“是。”(难道是喝的?)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是:”在这里吃的?”
“要不要砍?”
我其实很想看他砍油条,想象他拿出菜刀,大吼着把油条碎尸万段。迟疑半响,还是说:”不必了,留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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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中学时就见过何乃健,在”诗的约会”文学创作生活营,他是讲师。营友吴吉娴朗诵诗歌太投入,泪若雨下。过后何乃健拍拍她的肩,指指她手中的书说:”我最欣赏性情中人,这诗集送你了!”说罢潇洒的走开。
吴吉娴擦去眼角的泪水,有点困惑的对我说:“可是,我刚才已经付钱了啊!”然后几个朋友笑作一团。这件事何乃健要在二十多年后才知道,在他新书《百颗芥子》发布会的舞台上,我把这件趣事告诉来宾。当时他正和癌症搏斗,诗是病中感悟。出版社社长傅承得说,办新书发布会,广邀所有朋友。
99年动地吟,周金亮为何乃健的<�海棠>谱曲,二十余场唱下来,我居然到今天还能背诵。何乃健虽居北马,但常来吉隆坡,见面比较频繁是08年动地吟一同演出期间。他偶尔读到我发表的诗,不吝称赞鼓励,我既高兴又汗颜,因为曾读过他的少作,发觉自己四十岁的作品也不比他二十岁之作。但除此话题有限,毕竟他是长辈,总有些隔阂。我们几个年轻人在幕后交头接耳,戏论何乃健如何能在十场演出说一样的开场白,像录音似的一字不差。可在他面前,大家很自然的毕恭毕敬,因为他随时都谈吐温文,我们真的放肆不起来。
后来听说他癌症治愈,大家都为他高兴。他似乎更常来隆市,到出版社处理新书事宜。他说患病以来他工作更勤,一口气出版四本书 — 他在和死神赛跑。某日作协开会,他私下告诉我说癌细胞扩散,就这样毫无道理的,明明切除肿瘤后全身扫描报告显示癌细胞彻底清除,不久后再跟进便已扩散全身。他不再相信西方医学,凭己力维持健康。当时他精神抖擞,体重增加。他说已不执着于生死,听其自然,努力生活。当时我听得异常投入,他不知道我也正陷入癌症疑云,惶惶不安,他的达观却让我有所领悟。
待验明我健康无事后,一段时日不见何乃健。我原想十月尾台北动地吟他将随团表演,到时再联络无妨,不久却听同事说他身体不适。我巧遇研发光动疗法的同学,正寻思如何帮助何乃健,而忙马六甲动地吟拖延数日后,便接到他病危的消息。本想北上探访,又听说他想静养,过两天,他就走了。我反复轻哼他的<�回响>,数番泪涌。这首诗我选用于马华文学节捷运诗计划,将在轻快铁内展示,他看过设计了,我原希望他在隆市奔波之时抬头一看,读到自己的诗。
台北主办单位获悉何乃健逝世,问动地吟演出名单是否更改。我说不,我们要带何乃健过去,再好好演一场。
注:本文题目变化自何乃健诗句“追风而来的回响” (<�回响>)
2014.09.14 刊于星洲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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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出版社于2003年成立于馬來西亞吉隆坡﹐由一班年輕的中文寫作者組成﹐目前以業余方式刻苦經營。其成員背景多元﹐來自廣告﹑資訊工藝﹑新聞媒體﹑出版﹑音樂﹑電影甚至投資界。有人虛實並行﹐除了經營網上"有人部落"﹐也專注藝文書籍的出版和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