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门

我總是被各種形式的夕陽所吸引—雨中的、雨后的、晴空萬里的、有彩虹陪伴的，諸如此類一天美麗的結束方式。

或者被不同場合下的夕陽所吸引：從高架天橋上放緩車速俯瞰城市邊緣的落日，讓夕陽的光輝在車鏡前形成光暈。或停駐巨型建築物旁，凝視已經被大樓玻璃所折射或完整反映在玻璃上的，那些已經溫柔卻仍然叫人無法逼視的暮光。

據説西馬某些地區很難看到漂亮的日出（因爲日出誕生的黃金時刻被主幹山脈所遮蔽），而基於同樣理由，東海岸無法看到美麗的日落。在同一片土地上，我們執掌日落，他們擁有日出。然而，在城市裏，當鋼筋森林不斷向上求索生存空間，身処其中的我們，兩者都無法看得盡興。

真正的日落/日出，應該在無垠的虛空裏被欣賞。所謂“長河落日圓”大概說的就是這個。河或海洋的寬廣，才能承載虛無裏的夕陽。因此海邊的日出/日落，就是在無際的海上誕生/消逝，才顯得出日光的圓，金輪的美麗折射。城市裏缺乏這種條件。

然而那天，就在城市一隅殘舊的組屋裏，落日從層與層的間隔裏出現，把整個走廊分割成光與暗的區域。那刻，走廊上的我確確實實的感受到了一種震撼；一種不亞於海邊日落所帶來的震撼。提起相機拍攝的霎那，光線充斥整個熒屏，仿佛把感光器都燃燒起來。但隨後不到半小時，當地軸運轉，落日就從組屋的間隔裏消失了。

我以爲我懂得，美麗的事物都消逝得快。原來我還忽略了一樣事情：美無所不在。美並不缺乏。往往我們只是缺乏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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