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门︱ If frown is shown t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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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剑灵儿一片茫然,随老人不断往上攀爬,不多时已可看见山崖顶端。
「你可知老夫带你来这里干什么?」老人微笑道。
「传授武艺?」剑灵儿道。他已知道这老人是一个隐世的奇人,心中对于他能传授自己绝艺,实在有着憧憬。
「你父亲已经把你调教得很好。不需要老夫教你什么。圣人无常师,你并不需要我当你的师傅。」
「可是我父亲…前辈不是说他也是剑圣的剑奴?」
「那是你父亲聪明的地方。他虽然无法从那一剑里跳脱出来,却不至于过度沉沦其中,无法自拔,反费尽心思,想要破解此剑。他精通天下剑法,无奈败于剑圣手下后,却寻不出破解的剑招,他自己无法破解那无敌一式,但是却已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他自你年幼便不断带着你剑挑天下群雄,让你不断观看天下剑法极致,同时自己也想从中寻求破解无敌一式的方法。虽然他失败了,却成功培育出对天下剑法,剑招,剑诀甚至剑意都极敏感的你。」
剑灵儿至此才真正了解为何父亲一直没有传授他任何剑法,而只是要他锻炼好基本的持剑姿势,同时又不断让他观战。原来父亲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暗中培育他,希望日后他能有悟剑的一天。
事实上,剑灵儿对剑道的天分是毋庸置疑的。这十年来,他凭着对剑道的领悟,不断潜修,已经成为一个少有的高手。
这时两人已攀上顶峰。老人对剑灵儿道:「你在此地养伤,日观云海,夜观天象。三天后再下来见老夫。来找你麻烦的人,嫣卿会帮你打发。」
剑灵儿道:「那位吹箫的小姑娘是前辈的弟子?」
老人道:「她是老夫一位朋友的后人。只从老夫身上学了一些武功心法,一记刀法。算是老夫半个弟子吧!」
剑灵儿心道原来如此。本来还想问老人她是否美貌,身材如何等等。想想这个问题终是不妥,便苦苦把问题吞进肚子。他环视周围,皱眉道:「这里光秃秃没有半片瓦遮头,不是很难呆下去吗?」
老人微笑道:「你以天为盖,地为庐,还需要什么瓦片遮头?」再不打话,飘然下山而去。
剑灵儿感到十分纳闷。心想:「你这老头也实在寒酸。不把我安顿在茅庐里也就罢了,怎么把我安顿在光秃秃的崖顶?连一棵树也没有,三天不吃不喝也罢了。这三天一定闷得发慌!教我怎样挨过这三天?」
转念又想:「莫非他有什么特别用意?」当下仔细在崖顶观察。那崖顶乃呈三角型的一片光滑大岩石,黑黝黝的并没有什么起眼。只有在东角一块稍微隆起的岩石上刻着「观云崖」三字。
剑灵儿若有所悟,盘膝坐下,心想:「老人把我带来这里,必是贪这里视野广阔。视野广阔,自然是要我看某些东西。」他想着想着,索性躺下,直勾勾的望着天上云海。
那云海奇幻复杂,他看着看着便开始有了兴趣。只觉得天地之间变化无穷,无始无终,实非人力所能左右。忽然想起:「古人曰: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又有人曰:沧海桑田。那么,到底是青山不改,恒长不变,或是沧海桑田,世物多变?」
想到这里,望着天上云海奇观。只见苍天一片恒常蔚蓝,白色的云却不断合并,分离。心中若有所悟:「和苍天相较,云层乃是变,苍天乃是常。」
又看了三个时辰,天际渐渐黯淡下来,夕阳下山。他心中又道:「天不常蓝。想来苍天也在不断变换着。这山头尽管日出月落,却仍是一样黑黝黝的没有半分变化。和苍天比较起来,这座崖顶反倒是常,天是变。」
心中忽然又想到:「事物皆有变与常两种属性。想来万物就是不断在这种变与常之间盘旋变化。莫非剑道亦是如此?」一想通此节,精神立即大振。再凝神望落日边际的云海观望,越看越是入神。心想:「怎么这片云海里,竟包涵了无穷的剑意?」
此时他眼中所看乃云,心中所想却是剑。只觉得无数剑式剑意在心中澎湃,几欲站起来试演。如此小半时辰过去后,落日终于完全消失在大地尽头。他心中一阵怅然。躺在地上静静不动。
再过半个时辰,只见满天星辰密布。他凝望天上星宿,心想:「天上是否真有神仙?若有神仙,他们又在做什么?如此居于天上,难道不寂寞?」
想到神仙,便又想到剑圣。心想:「剑圣以剑入圣,在凡人眼中,无疑已是用剑的神仙。神仙本该造福人类,怎能创下一些害人的招式,为祸武林?」心中为父亲成为剑圣的剑奴而感到愤怒。心想:「终有一天,我不但能接下他这无敌一式,还能把这一式彻底破去。」
他心中隐约觉得,当日在叶家庄能接下嵩山剑客的无敌一式,其实也是侥幸。若非十余年前父亲曾在临终前以身试剑,试演出那一剑让自己清楚看见,十余年后自己在叶家庄能否存活,还是一个未知数。同时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嵩山剑客毕竟非剑圣本人。此招若在剑圣手中发出,威力必定倍增。」想到这里,有些心灰。知道自己短期内并非剑圣对手,更别说要破去无敌一式。
他再度把视线专注在天上星辰。心想:「神仙必定十分寂寞。嫦娥必后悔偷了仙药。英雄无敌也必定十分寂寞。看来,无边无际的寂寞倒是无敌的克星。」眼皮逐渐沉重,便渐渐睡去。
他十年来从未好好躺下。那一夜沉沉睡去,紧绷的精神完全放松,再也没有梦见童年往事,再也没有梦见决战,以及各种剑法。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躺下。睡着睡着,嘴角居然便挂起一丝微笑。
当然,这也是他平生第一次,没有在睡觉时把自己吊起来行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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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林中奇人
剑灵儿被绳索抽起后,如腾云驾雾般飞跃崖顶。他情知有人出手相救,所以也不挣扎。事实上,他也已没有余力挣扎。
只听见啪的一声,他已摔落一片草坪上。那使绳索的高人运劲十分阴柔,丝毫没有把剑灵儿摔痛。虽然如此,他在山顶一撞之后,四肢百骸无不酸痛。他挣扎着想起来,猛听得一个衰老的声音道:「不准动!先运气疗伤!」
剑灵儿一呆,心想我练功法门并非躺着运气,怎么能用这种姿势疗伤?正想向那人解释,那人又道:「叫你不准动就是不准动。叫你躺着运气疗伤就是躺着。」
剑灵儿无奈,只好躺在草坪上,一双眼睛却贼溜溜的四下张望,想看那出手救他的老人。却见四周一片青葱,放眼皆是树木。哪里有什么老人?他心中大奇,便想起来看个究竟。忽然胸口大痛,竟然无法起来。
老人又道:「叫你躺着就躺着。你再乱动,动死了。可不关老夫的事。」
剑灵儿只好乖乖躺着。他平时练功的法门颇为奇特,乃倒吊于梁上,驱使气血上涌,再运气强压下去。这门练功法门虽然极为有效,一夜能抵常人十日行功,但却是极为霸道,因此一旦受到内伤,五内的冲击也是十分厉害。他本想将自己倒吊在树上,但此刻内伤发作竟然动弹不了。兼之老人一再阻止他起来,只好试着在地上运气。但丹田微弱的真气一旦运行至胸口大穴,便无论如何不能通过。只觉得胸口越来越痛,心中不禁骇然。心想难道今日毙命于此?
就在这时,老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倒吊金功?你平日练功是否习惯将自己倒吊起来?」
剑灵儿吓了一跳。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之一。旁人见他日间只略习剑法,吊儿浪当,并不在意于内功究习,只道他剑法精妙,但内在孱弱。却不知他用这个方法在夜间累积真气。因此他年纪虽轻,却已是一个内外双修的少有高手。现在老人居然一语道破,心中难免震惊。
老人又道:「你这门行功虽然神效,但极为霸道。乃纯阳一路,修习过于走偏锋,因此体内没有阴柔内劲,内伤发作时便不能刚柔并济。」说完以后,剑灵儿感到一只右掌抵在他脑门,一股阴柔内劲从泥丸直灌进身子。他啊的一声,尚未有任何反应,柔劲已透进胸口,和丹田涌上的阳劲混合一起。他只感到胸腔传来一股巨大压力,哇的一声,又吐出了一大口血。血色作紫黑色,十分吓人。
他吐出一口血后,胸腔压力大减,登时感到一柔一刚两股内劲互相交融,十分舒服。这时老人的手掌已离开他脑门,道:「你自己运功疗伤吧!不碍事了。以后记得不能将自己倒吊练功。有时太惯于走捷径,会走入死胡同。」
剑灵儿听着老人的话,口中却不能言语。他不断催动这股刚柔并济的内劲运行从任督二脉运行,不多时已晋入物我两忘的境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醒来。一看天色,艳阳高照,和未行功前一样。心里不禁奇怪,寻思:「难道我只行功一小段时间?怎么感觉这么悠长?」却觑见自己吐出的鲜血,已经凝结成块状。才省起:「原来我已行功近一天一夜!」
此刻他已可坐起来,便伸长身子,活动经脉。下意识往身边一摸,心头一阵怅然,心知已失去了那片刻不离身的碧玉宝剑。经过一天一夜,敌人必已将碧玉剑由谷底起回。想到这里,胸口又再隐隐作痛。
「你有内伤在身,却还去想些无谓的事情来干什么?」老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剑灵儿默然。半晌道:「前辈有所不知。家父之遗物,因在下的大意而失去了,故心里难过。」他转头寻找老人,却始终不见他出现。
「就是那柄青剑?」老人道。「既然你心中如此不能离开它,离开了它对你反是一件好事。」
剑灵儿默默琢磨老人这番话的涵义。
「物为我用,非我为物用,这句话世人都懂。却不懂得,物为我用的同时,我同时也为物所困。」老人道。「你这半生使剑,以为剑为你所使,却没有发现自己也已离不开剑。悲夫!可怜你还身陷其中而不知。」
「剑为我使,结果我反而离不开剑?」剑灵儿喃喃道。
「世人有谁非如此?绝世刀客离不开刀,绝世剑客离不开剑,以为刀剑为我所用,其实本身亦深陷其中。这些道理,世人怎能看透?即使是绝世剑客,能放下一切,离开自己的剑,又有多少人?」
剑灵儿默不做声。他一直只知道不断练剑,就连发梦也想着剑招剑诀,却没想过自己已离不开自己那柄剑。
「前辈所言甚是。请受小子一拜。」剑灵儿觅着声音来源拜下。老人却道:「我又不在这里,你拜什么?」
「那么前辈仙迹何处?」剑灵儿好奇道。
「你向南行百步,将可看见老夫结庐之处。」老人声音再度响起,就如近在咫尺。
剑灵儿站起来,望向顶头艳阳以便辨清方向,然后大踏步往南走去。沿途但见一片青葱,各种植物竞相生长,有一种说不出的充满生命力之感。
约半柱香时候,他来到一座茅庐前。忽然感到一种萧瑟之意。和之前所感受的青葱全然不同,充满着对生命的矛盾。他心中大感不解,但心知已来到那老人结庐处,便隔着茅庐,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庐内并没有人回应。他站起来,环顾四周。但见茅庐旁有个小小的坟堆。他好奇的往坟堆望去。却见上面直插一块细长铁板,上面刻着:「雁翔刀墓」
他吃了一惊。寻思:「莫非,这是两百年前威镇武林的奇刀雁翔?那么庐内的老人又是谁?」
老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年轻人。那柄碧玉剑是你的,那么南宫剑是你什么人?」
剑灵儿想了一下,道:「碧玉是家父留给我的。但我父亲名字似乎不是叫南宫剑。」
老人道:「那么你父亲是谁?」
剑灵儿一时语塞。半晌道:「说来惭愧。我年幼丧父,连父亲的名号也不懂。但他常称我为剑灵儿。他常说这名字取意为一柄灵动的剑。也带有剑之灵魂的意思。」
老人长笑道:「南宫剑那小子,认了剑为老祖宗,连家姓也不要了。」语气忽然转冷:「既然是南宫剑的传人,那么你不妨向这茅庐发一剑,让老夫看看你的剑道修为。」
剑灵儿道:「小子怎敢向前辈进招?」
老人道:「不妨。招是老夫叫你发的,你若不发,那便是不尊重老夫。你要发招,便发最强的一招,免得败了老夫的兴。」
剑灵儿仍然有些犹豫。这时,茅庐的门忽然打开,一个老人走出来道:「当年你父亲一看见我就迫不及待拔剑。怎么他生个儿子却没有勇气?」
剑灵儿打量眼前老人。只见他须发尽白,眼神无尽深邃。双手却如枯枝一般。老者年纪看来似乎已十分苍老,又给人一种不甚老的感觉。观其容貌约莫一百岁,但眉目间给人感觉似已累积无穷岁月痕迹。尤其一双眼睛更是沉淀了无尽智慧。
老人微微一笑:“小子怎么连向老夫发一剑的勇气也没有?”
剑灵儿垂首道:「如此小子放肆了。」随手折断一根树枝,遥遥对着茅庐。他知道老人必然是一个武林奇人。自己年少气盛,不想被他看扁,不发则已,发招必要发最强的一剑。他于剑道上颇为博学,此刻心中掠过天下各派无数绝招,心中隐约觉得那些招式必然不会让老人看上眼。就在这时,脑海中忽然掠过那日叶家庄所见的无敌一式,脑海内其他各派剑招顿时失色。仿佛那拥有无穷威力的一招,已经将自己所学天下剑法比了下去。
他默默回想那一招,立即涌起狂烈杀气。虽是重伤过后真气不纯,但那份气势已经隐有与昔日嵩山剑客一较高下的味道。他缓缓将树枝指向老人。杀气牵引下,地上枯叶逐渐战抖,靠拢,排成了一个巨大的剑型。
就在这时,老人双手缓缓晃动。剑灵儿杀气越囤积越凌厉,累积的杀气找不到宣泄点,一见老人双手晃动,犹如飞蛾遇见灯火,无法自拔。立即往老人刺去。那招去势极快,呼呼风声中,老人迅速退进茅舍。树枝也跟着插进茅庐内。
剑灵儿大吃一惊,杀气全消,忙冲进茅庐。他撞门进去以后,发现树枝笔直插在茅庐壁内,只插进半寸有余。茅庐内却没有任何人。他眼睛盯着那树枝,呆呆看着。
老人就像凭空消失了,又像里面根本没有人。根本没有老人的存在。剑灵儿此刻已经无暇顾及。他看着那树枝。那仿佛已不是一枝树枝,而是一柄血淋淋的杀剑。
剑灵儿心头一阵茫然,退出茅庐,颓然坐下。
「那一剑是谁传给你的?是南宫剑?」老人声音传来。
「那…那一剑是由一个…叫剑圣的人所创出。我曾和他手下败将对剑,对方就是使出了这一剑,差点要了我的命。」剑灵儿喃喃道。
「哼。剑圣那小子,从来就没有做什么好事出来。」
剑圣已是近百岁的老者。那老人却叫他小子。剑灵儿一时没有注意这点。复道:「奇怪的是,我父亲也会使这一剑,但从来不见他使出。就只有那最后一剑…」
剑灵儿的记忆回到幼年时。在桑树林里,父亲使出了那一招无敌,把碧玉剑刺进母亲小腹,同时也死在同样一招之下。
「此剑招杀气太强。凡事若太失于偏锋,便是走进死胡同。你学会这一剑,并非好事。」老人缓缓道,慢慢从茅庐里走出。
剑灵儿大奇。茅庐内明明没有人,怎么老者却在里面?
「南宫剑之子。」老人深邃的目光凝视剑灵儿。「你是否好奇,为何刚才不见老夫在茅庐内?」
剑灵儿点点头。
「明目者以目视物。明心者以心察事。你剑道修为不浅,本该可以剑心察见老夫伏于茅庐顶端。你可知你为何视而不见?」
剑灵儿摇头。心中隐约觉得有些变化正在自己身上发生。
「你可曾听过剑奴这种身份?」老人缓缓道。
剑灵儿再摇头。
老人随步往山上走去,剑灵儿跟着他走去。老人又道:
「剑客一生对剑,若该有剑圣,必该有剑奴。前朝某神秘邪门剑派,每逢和人比剑,之前必会订下血书契约,败者得为胜者守剑,不得再使用本门剑法。契约为期不定。有者三年,有者三十,没有定数。观其比剑者之间的契约而订。守剑者便是剑奴。”
“就算战败,那也没有什么损失啊,只是不再使用自家剑法而已。”剑灵儿道。
“小子不懂事。你想想,如果你是武当掌门,比剑输给了这些邪派剑客,从此不得使用自家剑法,那是什么局面?”
剑灵儿吐吐舌头:“那倒十分糟糕。”
老人望向远方:“的确十分糟糕。武当第十七代掌门空灵子,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而自断右手三指,从此不再使剑。也就因为这样,当时的武当派一蹶不振,几乎断了武脉。”
“那后来怎样了?”剑灵儿道。
“后来我师兄找上了那个神秘剑客,一刀将他劈成重伤。”老人微微苦笑:“这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顿一顿,继续道:“此神秘剑派人数不多。由于规定师傅只能收一徒弟,徒弟又只能收一徒孙,一剑单传。因此,此剑派人数最多只有三至四人。但是他们不断广收剑奴,也成为一股不小实力。你所谓剑圣那小子,正是百年后此剑派唯一传人。他不收徒弟,也不和剑客比武订下契约,却以另外一种形式奴役剑客。」
「以什么形式奴役剑客?」剑灵儿好奇道。
「早年他创出宇内最凌厉杀招,取名无敌一式。此招杀气乃武林有史以来最强盛者,不但能败天下高手,更能使他们从此困于此招之下,不得而出。换言之,此杀招就如一个巨大的漩涡,能吞噬各派高手毕生剑招,使其不但败于此招,更会走向此招,终其一生追随,修习此招。于是于本身剑派武道便难有寸进,甚至荒废乃至放弃。。这种剑客,便是剑圣剑下的剑奴。」
剑灵儿脑中轰然作响。立即想起叶家庄上的嵩山剑客,终日低下头蒙着脸,仿佛已被某个无形枷锁困于其身。同时剑灵儿想起他出剑前一句话:
「我今天可以给你看这一招。我也只会对你发一招。你也只会死在这招下。」
想到这里,不禁冷汗直冒。对那个剑圣只感到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慢着!我…我父亲也会使这一剑!」剑灵儿忽然想起父亲临终那一剑。
「跟我来!」老人低声道。再走出数十步,老人忽然回头,目光紧锁剑灵儿,缓缓道:「因为,你父亲就是剑圣最后一个剑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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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大侠真厉害。一剑便解决了对方。」福旺道。
「我并没有解决他。他迟早会再来。」剑灵儿道。「还有,不要再叫我大侠。通常大侠都死得早。」
「可是,咱们叶家庄的老爷并不短命呀?」
「他算哪门子大侠?」剑灵儿笑道。「凡是从武林世家出生的人物,越没有可能成为盖世大侠。所谓一代不如一代。虚荣和名声从来就只会使人腐败。」
福旺似懂非懂:「那么我便有可能成为大侠了。」
剑灵儿笑了:「你不虚荣,也不腐败。但是你。。。」
福旺连忙摇头:「算了!当什么大侠?还是当普通人好。」
剑灵儿道:「如果是太平盛世,就算当头狗,也是好的。如果是乱世,当个普通人,往往比狗还要惨。」
福旺笑道:「哪有人愿意当狗?」
剑灵儿道:「你以为狗就想当人?」
福旺道:「狗儿真的就不想当人?当人便不必给人宰了。」
剑灵儿道:「当人就不会给人宰?这世上到处还不是人宰人?」
福旺膛目以对,无话可说。
剑灵儿道:「最好还是当人――当一个有本事宰人,可是不会去宰人的人。」
可惜这世上并不是有本事便不会给人宰。这个道理,剑灵儿尚未有机会知道。
福旺道:「啊!对了。大侠去不去英雄宴?」
剑灵儿道:「去英雄宴干什么?」
福旺道:「去娶小姐呀!」
剑灵儿道:「你看我这身打扮像什么?」
福旺道:「我怎么知道?你连衣服也没有穿。」
剑灵儿道:「我的衣服哪里去了?」
福旺道:「昨晚在叶家庄,你不是把衣服给弄碎了吗?」
剑灵儿道:「这就是了。连衣服也没有一件,还去什么英雄宴?你有看过没穿衣的英雄吗?」
福旺想了一会儿道:「倒没看过。」
剑灵儿不再睬他。因为他又看见了让他感兴趣的事物。
前方树林,挂着一件新衣,正在迎风飘荡。
剑灵儿走上去,把衣服扯下来,穿上去。
福旺道:「大侠!你怎么随便拿人家的衣服穿?」
剑灵儿道:「挂在路边无人认领,那便是给我的了。」伸手入衣服寻找,给他找到一封短笺。他拿起来,上面有一行娟秀的字迹:
江南城外江南秋,桑林深处水通幽。
剑灵儿微微一笑,把短笺纳入怀里。
福旺奇道:「大侠你笑什么?」
剑灵儿道:「前面有一些很有趣的事情,我想去看看。」
福旺道:「什么事情?」
剑灵儿没有回答。他对福旺道:「福旺,咱们就此别过吧。别再跟来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去看看。」
福旺道:「喂!怎么不把我也带去?」
剑灵儿已闪身进入路边丛林。
13吹箫的少女
剑灵儿竖起耳朵,仔细捕捉树林中传来的各种声音。半晌,他开始清楚听见一道极细的流水声自南边林深处传来。他更不犹豫,便往水声来处走去。
那树林越走越难行。不但地上盘根处处,树与树之间更是茂密得难以穿插。剑灵儿使出三年前冒死潜入少林偷学而来的缩骨奇功,把身子左扭右曲,不断穿过树林。只听得流水声越来越响亮。就在这时,传来一阵洞箫之声。声音忽远忽近,一时在耳边,一时却远在天边。
剑灵儿暗笑:「这几下箫声便想难倒寻路人?阁下既然已经邀我林中相会,还使出这些迷惑人的小玩意,未免小家。」把功力聚集于双耳,激荡于林中的箫声登时层次分明。剑灵儿觅箫声而去,脚下越走越快。毫不理会拦路的树枝打上他的脸颊,只听得流水声越来越雄壮,过不多时,忽然已穿出树林,来到一座悬崖旁。
只见悬崖旁一座山涧,溪水逐流而去。此处已是树林尽头,却有着另外一番开阔的光景。一个翠黄衣女子背对着他,面向悬崖,正在临溪吹箫。
剑灵儿直接走到她背后,长笑道:「人说对牛弹琴,在下虽然不是牛,但不通音律,姑娘不就成了那对牛吹箫的人?」
女子并没有回过头来。冷冷道:「我不是对牛吹箫,我是对着山水吹箫。音律本源至天地万物。对天地吹箫,岂是等同于对牛弹琴?何况,对牛弹琴者,心中所想所念,所在乎者乃弹琴,并非对牛。阁下此言论,难怪出至不通音律的人之口。」
剑灵儿一时语塞。复道:「尚未感谢姑娘路边赠衣之德。」
女子道:「挂在路边的衣服难倒便是赠与你之物?你一路走来,路边多的是冻死之骨。怎么你不统统接收起来?」
剑灵儿一呆,便哈哈大笑起来:「如此倒是在下多心了。这便把衣服还给你。」当下把上衣脱下,放在地上。
女子冷然道:「你穿过的衣服,我怎能要回?」
剑灵儿心想总之我是不会要你的事物了。一拱手,道:「如此在下多事了。就此告辞。」
女子道:「且慢!」
剑灵儿停下脚步。女子道:「越过生死索,对面山头有一个人。你去见他吧。」
剑灵儿哈哈大笑:「好事之徒又招惹了什么好事之徒?」
女子冷冷道:「她是你父亲的故人。」「你要不要见她,自己拿捏吧!」不再理会剑灵儿,自顾凝视溪水。她身前的溪水被数块大岩石围绕着,就像一个大面盆一样,依稀照出她清秀的容颜。
剑灵儿心中一动,踏前一步,想要从溪水处看她到底长什么样子。她却用箫尾在水面一点,点碎了水中影像。
剑灵儿微微一笑,并不强求观看对方面貌:「在下告辞。」就此涉水而过,不再向她回望。他一踏上对岸,箫声复幽幽响起。
剑灵儿越过山涧,来到悬崖旁。只见一条细细的铁索,将自己立足的悬崖与对面山头连接起来。他心头一阵犹豫。不知道是否该踏上这条铁索,心知一旦被人两头夹击,就是十个剑灵儿也没有办法逃生。正犹豫间,只见箫声悠悠传来,隐有鼓励他踏上铁索的意味。他心中豪情一起,已不把铁索放在心上。长笑道:「姑娘和在下素未谋面,更谈不上什么萍水相逢。若姑娘执意要在下过桥,冲着这奏曲之情,在下过桥便是。若是摔死,便成为姑娘箫下一只风流鬼吧!」左足轻点,身子已踏上铁索。
他一踏上铁索,更不停留,铁索微微抖动,而他脚下步伐细碎,却是迅速无比。瞬间已过了一小半。箫声不断在背后传来,似乎一心陪伴他过桥,又似乎为他断后。
剑灵儿马不停蹄,又跨出数十步。就在这时,箫声突然转急,声音越吹越尖锐。然后只听见啪的一声,就没了声息。
剑灵儿回头一看,又是啪的一声,却是一枝袖箭钉在悬崖铁索处。显是来了敌人,尚未赶到铁索处,先发暗器,欲击断铁索。此时剑灵儿已过了一半,只消再全力赶路,必可在敌人来到前先到达对面。他心中闪电般掠过数个念头:「我是要过崖,或回去看看那吹箫的女子是否有凶险?」
他微一沉吟,已有计较。心知吹箫的女子武功不弱,自己大可撇下她过崖。但想归想,脚下还是滴溜溜的一转,朝回头路奔去。刚跨出数步,一枝袖箭钉上了铁索。饶是那铁索打造坚固,还是一阵摇晃。剑灵儿勉强稳住身子,硬是再往前冲出数步。
他再跨出数步,悬崖处忽然探出一个秃头,伸左手抓住了铁索,右手持着一柄精光四射的匕首,作势欲砍。剑灵儿蓦然定住身子,冷冷看着对方。
两人四目交投以后,就像两尊雕像一样凝定不动。剑灵儿的双脚不再有半分移动,秃头握着匕首的手也没有往下劈。山风把剑灵儿的裤子吹得咧咧作响,似乎欲凌空而去一样。
剑灵儿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却没有一个能解他现在之困。他暗暗估计到达悬崖的距离,准备拼死跃回去。心中却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可能跃得出这么远。更何况,秃头怪人正在崖旁守候。对方只消给自己一掌,定可把自己震下山。
正在僵持不下时,悬崖旁转出一个蓝衫公子,剑眉星鼻,容貌出众,正手摇折扇,看着剑灵儿,眼中尽是嘲弄的神情。
「原来鼎鼎大名的碧玉剑客也会有这么动弹不得的一天。」蓝衫公子微笑道。
「我这一生之中,动弹不得的时候多得是。我道你为了什么事这么高兴?原来是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剑灵儿轻轻一笑。「恕我眼拙。在下行遍大江南北,见过无数英雄豪杰,却从来没有看过阁下。阁下是谁?」言下之意,讥讽对方并非什么英雄豪杰。
「你当然没有机会见到我。凡是见过我的人,都已是死人。」蓝衫公子微微一笑。「包括你所见过的所谓英雄豪杰,只要一见到我极乐公子,他们就得离开这个娑婆世界了。所以,你今日有幸可以见我。」
「莫非你连你爹也没见过?又或者,你刚出世,你爹娘看见你便见离开娑婆世界了,被你活活气死。」剑灵儿反唇相讥。心中却在想脱身之计。
极乐公子眼中闪过愤怒。就在这时,极乐公子身后转出两个一模一样的高瘦汉子,苦着一张脸,背负一柄足有一个人高的奇形兵器。其中一人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些话。极乐公子哼一声,转头对剑灵儿道:「交出你手上碧玉宝剑,我便放你上来。否则,你也知道你的下场是什么。」
剑灵儿晒道:「我若真的交出手上碧玉,才是必死无疑。你若真的敢断索,就下手吧!」
极乐公子心计被揭破,心中一片愠怒。微一沉吟,道:「你不交出碧玉,我便杀了温嫣卿!」
剑灵儿一呆:「谁是温嫣卿?」
极乐公子从高瘦汉子手上接过一物,道:「难道你不认得此物?」却是一管竹箫。
剑灵儿心念电转,半晌哈哈大笑道:「你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果你真的有能力扣下那姑娘,就不必用她的竹箫威胁我了吧?干脆把她的人带到悬崖旁耀武扬威,岂不是更有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我要走了!」右足一曲一升,人已迅速往后弹出,在细细的铁索上疾走,全速奔往对面。
极乐公子怒哼一声,道:「把他的铁索砍断了!摔死了他,大不了咱们发齐人马,耗费数天数夜到崖底去搜寻碧玉剑!」
秃头闻言举起匕首,往铁索砍去。那匕首锋利无比,只听得卡嚓一声,铁索已然被砍断。这时剑灵儿才奔到一半有余。他一听得对方砍铁索之声,手中碧玉弹出半鞘,也往身后铁索砍去。于是铁索立即断为三截。一截摔落山崖,一小截留在敌人那边山崖,另外一截往对面山壁荡去。他伸口咬住碧玉,双手牢牢抓住往对面山壁荡去的铁索,趁铁索尚未坠下时再迅速攀爬出数步。刚爬出数步,铁索已经笔直往山崖撞去。
此刻他生死全在一线之间。他之所以不断争取爬得更高更远,是因为铁索一旦被砍断后撞上山壁,越处于铁索尾端,撞击力越为剧烈。他运行全身功力,双手生出一股黏劲,牢牢黏紧铁索,趁铁索尚未撞上山壁,又再向上攀出了数丈。只见铁索迅速荡向山壁,眼看尚有半尺就要撞上山壁。他终于停止一切动作,牢牢抓稳铁索,把功力提聚至最高,硬是随着铁索狠狠撞上了山壁。
只听得碰的一声巨响,他只感到五脏六腑都翻转了过来,心知这一撞已撞出不轻的内伤。喉咙一甜,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这样一来,碧玉剑再也咬不紧,便往山下摔去。他勉力伸出右足,想要勾着碧玉剑,却始终勾不牢,碧玉剑终于还是往山下摔将下去。
他见碧玉将失,心中大震。当此紧急关头心神失守,内伤再度涌上,张开口,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心知若无法放下碧玉这个心头牵挂,今日必丧命于此索上。当下不再往不断下坠的碧玉望上一眼,勉强提气将第三口鲜血强压住,堪堪压下伤势,一步一步的向上攀爬。
对面崖的敌人见他如此神勇,竟然连砍断铁索也摔他不死,心中不尽骇然。极乐公子双手一摆,疾声道:「取神弩!绝不让他活着上山!」
两个高瘦汉子立即从背上解开一个大包袱。那边厢的剑灵儿距离崖顶已经不远,但是越爬越慢,显是伤势逐渐发作。
高瘦汉子动作伶俐。迅速架好弓弩。那神弩足有一个人的长度,一看便知道适合于远距离攻击。此时剑灵儿距离崖顶尚有一丈,但是越爬越慢。显见刚才那一撞实在教人承受不起。他没有随一震之力震下山崖已经是一个奇迹,更何况还要手足并用的攀爬上山?
极乐公子见神弩已经架好,瞄准对崖的剑灵儿,上满一弩,松手就是一箭。那箭夹带凌厉的风声,疾往剑灵儿飞去。剑灵儿身子吊在半空无从闪避,暗叹一声,将残余功力聚集右手,想空手击落来箭。心中知道这么一硬碰,未必可以击落来箭,但肯定伤上加伤,更不再有余力上山,必摔进无底的山崖底下。在这电光火石霎那,忽然升起一个念头:「就这样摔下去也好。死在碧玉剑旁,即使作鬼也不会有遗憾。」
眼见那一箭就要重创剑灵儿。忽然山上飞来一物,砸在箭杆中间。那箭来势何等迅猛,但碰上那物之后竟然势道全消,软软的往崖底跌去。跟着一条绳索从山顶飞落,卷着剑灵儿腰身,凌空把他抽起,迅速拉进山顶的密林之中。再也不见踪影。
极乐公子等人面面相觑,一时没有了主意,其中一个高瘦汉子道:「那是谁?能有如此功力?恐怕宗主的实力也不过和他于伯仲之间而已。」
极乐公子哼道:「不要疑神疑鬼。宗主武功盖世,怎么会有人武功和他相若?立即召集守候在林外的人马前来,大家攀下山寻找碧玉剑。瞧剑灵儿那副吐血重伤的样子,恐怕他也已没有能力动手。寻着了碧玉剑,便上山去把他揪出来。我会提着他的头去见宗主,以证明姬宫主对剑灵儿的武功底细形容过于夸大。」
两名高瘦汉子立即转身退开。只留下那秃头怪人和极乐公子留在崖边。此时山风疾吹,把两人的衣袖都卷了起来。
极乐公子向秃头怪人道:「范老师,你怎么看?」
秃头怪人瞪着对面垂直的铁索,半晌道:「好家伙!」
极乐公子一阵默然。心中更是坚定了欲杀剑灵儿的意志。
「我宁愿他选择成为我们的死敌,因为我不愿这么一个厉害角色留在天香宗!」极乐公子缓缓道。
秃头怪人点了点头:「此人必得除之。否则公子地位不保。」
这时,箫声又复远远响起。极乐公子脸色一变:「这小妖女真是难缠!在这当口又来示威。哼!」
秃头怪人倾耳细听,想找出对方方位。箫声忽然散去。然后便是一片死寂。
只有树林中的乌鸦,还在呀呀的嘲笑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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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少年的路
少女们的烦恼,无论如何,是夹带着欢笑声的。因为她们所烦恼着的东西,本就是一些可以很甜蜜的苦恼。又或者,她们根本还不能体会人世间真正的烦恼根源。
而少年们的烦恼又是什么?
剑灵儿停了下来,没有再前进。跟在他身后的福旺也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了一把剑。一把拦路的剑。
「在下温行炎,愿请碧玉剑指点一两招。」
简单一句话。没有战书,只有澎湃的战意。
持剑拦路,本就是最好的战书。
剑灵儿叹息:「阁下是想以武会友,或溅血见真章?」
「两者皆可。」
剑灵儿不再言语,静静打量面前这位持剑的少年。他年纪和自己相若,神情冰冷,脸上不带有一丝表情。仿佛所有七情六欲已经被自己手上利刃断绝。
同时剑灵儿强烈感觉他身上散发的战意。他虽然没有没有杀气,也没有杀意,身上却散发澎湃的战意。这种人必然不以杀人为乐,却一定会执迷于战斗的过程,从中追寻人生的意义。
这种人也是有资格成为绝世剑客的人之一类。因为他们活着,本来就是为了剑道。所追寻的,也不过是成为更强的剑客而已。
剑灵儿不是这种人。他活着的时候总是吊儿浪当,每天生活总有着许多的花样。对他而言,比剑只是其中一种很好玩的玩意。就像他父亲一样。是用剑的天才,却不肯下苦功。
剑灵儿再叹一口气:「阁下是一定不肯让开这条路?」
「想要从这条路经过,可以从我尸身上踏过去。」
「为什么你执意要走这条路?」
「因为这条路是我选的。」
剑灵儿不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这一战已经是无可避免的事。因为他们同时踏上那条互不相让的路。即使态度各不相同。
那条路,就是剑道!
剑灵儿看着对方,忽然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物。他禁不住笑了。这种人天生就是喜欢笑。不管是在适合的场合,或不适合的场合。
「你倒比我还要干净。」他对白白净净的温行炎道。
温行炎丝毫没有被他的好心情所感染:「不修其身,何以锐其锋?」
剑灵儿喃喃道:「不修其身,何以锐其锋…说得真是好极了。」
他蓦然拔出碧玉剑。那剑通体作碧绿色,一尘不染。
「来吧!这一战无论谁胜谁败,我剑灵儿都交了你这个朋友!」
「我没有朋友。」温行炎冷冷道。「我只有敌人。」然后手中剑化为两道剑光,往剑灵儿卷去。
「你说谁会赢?」一个蒙着脸的男人悄悄站在远处一座隐秘的山头观战。
「剑灵儿!」一把低沉悦耳的女声响起。她整个人被包围在一件黑色披风里。但依稀能看得出其身形的窈窕:「连剑圣遁迹前所创无敌一式都能够接下来,世间恐怕已经没有什么剑招是他所不能接的。」
「那倒未必。」男人冷笑:「无敌一式算得了什么?那不过是剑圣想把嵩山剑客引进剑道滞境的邪招。怎么说,嵩山剑客都曾是有希望超越剑圣的一个天纵之才。现在,却永远苟活在那一式之中。实在可悲!」
「天纵之才?比起剑灵儿,谁才是真正的天纵之才?」女人道。
「剑灵儿或许还算不错。可惜,比起他那一生对剑天下的天才父亲,还差了一截。实在白白浪费了碧玉剑。」
女人沉默不语。
「我们是否应该趁现在杀了剑灵儿?」男人道。
「给他一点时间,也给我们一点时间。他或许会来到我们身边,成为一个很有力的帮手。」女人道。
「哼。是给我们多一点时间,还是给敌人多一点时间?」男人冷哼:「天香宗统一武林的斗争已经开始了。你确定碧玉剑的传人会站在我们这一方吗!」
「他会的。否则,我会亲自出手杀了他。」女人冷冷道。“如果当年站在南宫剑身前的人是我,我也一样会把剑灌进他的小腹。”
“哼。”男人从鼻子哼出一口气:“当年站在南宫剑面前的人如果是你,恐怕他今天还活着。”
女人眼中闪过愤怒。
“你以为他会为你而殉情?”男人冷冷道。
女人忽然笑了。眼神中尽是挑逗之意:“你不必用这些话来伤害我。因为,比起你,我幸运得多。我得不到南宫剑的心,至少曾得到南宫剑的身体。而你,这一辈子休想得到我任何一样东西。”
男人脸上目无表情:“你不必臭美。我就算想得到你的身体,也不过是为了想和姬宫主你修炼天香宗最高密典天香神功。”
“哈哈哈。”女人娇笑起来:“那么上官宫主,你更加不用妄想和我合体交欢。刻下你功力逊我一筹,合体交功以后,难保你功力不会超越我。”女人把视线投向山下:“我即使不是天下第一,至少已经难逢对手。现在我所关注的,只有剑灵儿。”
「你是阴阳两极剑的传人?」剑灵儿退后一步,微笑道。
「我不是。」温行炎本来木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难解的神情。手上进招却丝毫不放松。
剑灵儿再退一步,心中想起父亲曾战胜的其中一个老人,所使的剑法便是这样一招两式,一阴一阳,相辅而成。虽然当时看不懂他的剑招,却看得懂他的剑意。这种剑法一旦施展,连绵不绝,极不好斗。他当然没有纠缠下去的兴趣。他凝神瞧视对方剑法中的破绽所在,又退了一步。
温行炎踏前一步,加紧往剑灵儿攻去。只见剑影成双,灵儿却总能在剑及己身时抽退一步。蓦然剑灵儿一声长笑,手中碧玉剑微微一抖,恰好抖在他一招刚收,一招刚发的毫厘之间。两剑终于相交,「啪」的一声,温行炎手中剑已然折断。
温行炎站在当地,木无表情。半晌,他道:「我输了。」
「不。是我输了。」剑灵儿歉然道。「是我手中宝剑,赢了你手中之铁剑。作为一把剑的主人,竟然不能随意驱驾它,所以我输了。」
他记得,当时父亲击败阴阳老人时,老人手中剑并没有被碧玉剑削断。
父亲赢的是比对方更高超的剑意,并非仗着手中剑比对方利。
「我刚才击中你处,只是你剑法破绽,并非你致命的落败关键。」剑灵儿道。「若非碧玉过于锋利,最后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我剑法中存有破绽?」温行炎道。「愿闻其详。」
「阴阳两极剑,讲究阴阳配合,相辅而成。你剑法中阳劲十足,阴劲不够真纯。因此两极变招时,阴阳之分过于露出形迹,才会被我发现,进而一剑击中。」剑灵儿咧嘴笑道:「两极剑就像两个人,一男一女,互相变换身法,互辅相成,无迹可寻。你手中剑则像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男扮女装。吓人则可以,杀人则难矣!」
「阳盛阴衰。」温行炎若有所悟,一时未明白剑灵儿正在揶揄他:「未知如何得以弥补?」
「去找个好女孩,谈一场恋爱吧!」剑灵儿笑道。「后会有期!」
他领着福旺扬长而去。只留下温行炎呆立当地。半晌,他顿一顿脚,朝他离去的方向追去。
远处观战的两人呼出一口气。女人道:「上官雄,你怎么看?」
「我看错两件事。」男人目光闪动:「第一,剑灵儿剑法比我想象中还要差。第二,剑灵儿悟性奇高,实在罕见。」男人道。「现在或许不足为惧。日后只怕会成为我们的威胁。天知道他以后会悟出什么旷世奇招出来?」
「剑灵儿剑法比你想象中差,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学过剑法!」女人道。「他父亲并没有传授他任何剑法。他现在所有的本事,都是靠悟出来的!」
男人不禁动容。「你怎么知道?」
「我很早便已开始观察他。他一直是宗主想要得到的人。」女人道。
「你打算怎么样对付他?」男人问。
女人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宗主密令,要你先赶回武当,暗中帮助礼儿接任掌门一职。半个月后,剑灵儿自然会成为我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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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江湖江湖,如江似湖,必有风波。然而,江湖上最有能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会是谁?
答案可以有几个。少林方丈,武当掌门,丐帮帮主…
可是,还有一个名字。这个人虽然已经很久不在江湖上露脸,却无疑是一个有能力翻云覆雨的人。
那个人是萧韵妃。一个极漂亮的人。虽然,她已经不年轻了。
她除了是江湖上被公认最有影响力的其中一人之外,她曾经还是江湖上最漂亮的女人。
也许,到了今天,很多人仍然觉得,她还是武林第一美人。
很多人都曾私下讨论,武林第一世家,叶家庄的真正主人,并不是叶敖天,而是叶夫人。不但叶敖天对她言从计听,就连那些傲气得紧的庄上剑客,也都对她的命令十分顺从。以铁手师黾如此身手,肯留在庄上当大管家,很大原因就是为了他这个早年时结拜的干妹妹。
不但庄内的人对她顺从,就连庄外,想听她差遣的人也不少。众所皆知,当今武当掌门,为了数十年前她嫁入叶家一事,而看破红尘当了道士,道号叫忘情。至于他是否真的已忘情,也只有天知道。
除了武当掌门,其他已经退隐于山水之间的能人异士,会因为她一句话而出山相助的,还真不少。
叶知书十分无疑敬畏他母亲,就像他父亲十分敬畏自己妻子一样。
现在,他的傲气,怒气,冤气全部消失了。乖乖跪在地上,头也不抬起来。
叶夫人萧韵妃没有再看他,而是转身对师黾道:「麻烦大哥把所有人都差遣回房。」
声音十分低沉悦耳。众人本来已经在竖起耳朵等着听她的天籁,一听见这句话,便都转身回房。比用剑赶他们还要快。
叶夫人等所有人走完,才对站在门口的儿子道:「站起来!进去!」
叶知书乖乖站起,走进去。叶夫人跟着进去刑房。
「跪下!」叶夫人冷冷道。
叶知书再度跪下。身后的门已经被母亲关上。
叶夫人冷冷望着房中一切。叶知秋被哥哥点了昏睡穴,还躺在一边。木柱上梆着的小月已经是衣衫不整。她不断流泪,却没有哭出声音。因为哑穴已经被点。
这是最残酷的惩罚。
叶夫人轻轻挥手,把小月身上绳索切断,脱下身上的披风为她盖上,再解开她被封的哑穴。
「不要哭。夫人会为你作主。」她低声道。这是一个安慰,也是一个命令。
于是小月不敢再哭出声,只是断断续续的抽泣。
叶夫人并没有解开女儿的穴道。有些事实的真相太残忍,她宁愿女儿不在这个时候醒来。
「啪!」叶知书脸上被刮了一巴。
「我知道小月不会有勇气刮你。我只好代她出手。」叶夫人道。
「我也知道,一巴掌不足以补偿你尝试想犯下的兽行。两百巴掌也不够。但是,你至少必须接受这两百巴掌。」叶夫人又在叶知书脸上刮了一巴。
「从今天起,每日子时,到我房里跪上一个时辰,每日让我刮一巴掌。直至这两百之数结束。」叶夫人又道。
叶夫人转头,柔声对小月道:「你披着我的披风,回房休息。从今天起,你跟着小姐,不用再服侍少爷。」
小月静静走开。叶夫人说的话,就是决定。从来没有任何异议。
叶夫人静静看着地上那块从天而降的大木头。那木头的切口圆滑完整,仿佛那切口就是天生就已经如此,并非经过什么加工完成,更不是被一把剑割下来的。
「也只有碧玉剑,才能遇柔割柔,遇刚切刚,还保持切口如此圆滑。」叶夫人凝神看着木头,目光中也不知是温柔,或是凄绝。
此刻她心里想的却是那个持剑的男人。大大的眼睛,右手比左手还要长出一寸。持剑的姿势永远是那么玩世不恭。所发的剑永远是那么快。
「剑郎,剑郎…碧玉剑还在,你怎么便死了?那骚蹄子真的有办法把你杀了吗?」她喃喃道。
「娘亲…」叶知书开口道。
「闭嘴!你外出玩的女人还不够多吗!竟然对小月作出这种事!」她冷冷道。
「小月爱上他了。」叶知书恨恨道。「我要毁了她!」
「爱上谁?」叶夫人道。
「碧玉剑的新主人,剑灵儿。」叶知书道。当说出那个名字,他语气神情,几乎可以把人生吞。
「你现在立刻停止任何对他的行动。」叶夫人道。「这是命令!」然后她沉下俏脸,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碧玉剑是我的,剑灵儿的命也是我的!」
仿佛连刑房里的烛火也阴暗下来。叶夫人此刻的表情已经不是一位高贵的妇人,而是一头狰狞的兽。
半晌,她忽然笑了,脸上再也没有那种咬牙切齿的神情。变脸的速度,比卖艺的变脸艺人还要快:「我不杀他,因为他还有很高的利用价值!」忽然又沉下脸:「听着!我不会再重复第三次。剑灵儿的命是我的!」
10
叶知秋倚在栏杆上,想着剑灵儿。
「他在忙着些什么呢?有否想起我?」
世事实在难以预料。三天前,她被困在家中,足不出户,几乎连剑灵儿长得怎样都不知道。三天后,不但见到了梦里牵挂的人,那梦里的人还跑来自己家,闹出了很多惊天动地的事情。
本来她对剑灵儿,只是纯粹少女仰慕少年英雄的心态。没想到,见到了传闻中的他,从此再也无法自拔。但她心里知道,事情越来越复杂。剑灵儿昨夜私闯叶家庄以后,和叶家庄之间关系变得十分疆。她曾听见下人偷偷谈论,剑灵儿这么一闹,使得叶家庄三百年来树立的名声全毁了。
她心事重重,拔起一朵水仙花,放在掌心,低头凝视。
「喂!」一把甜美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她吓了一跳,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小秋儿,在想什么?想我喔?」身后那人抓起她的小鞭子。
「雪容!」她转身抱着来者。「你怎么这样久没有来瞧我?闷也闷死了!」
那妙龄女子在她耳边吃吃笑:「我怎么不想来?也得等爹爹来看你父亲,我才可以来呀!」
两人分开,叶知秋拉着那叫雪容的女子,到花园石椅子坐下。
「你怎么愁眉不展?」雪容问。
叶知秋没有回答,两行眼泪悄悄落下。
「你怎么见到我就哭了?乖,莫哭。发生什么事了?」
「那,那该死的剑灵儿,我…我不懂怎么跟你说。」
「嘻嘻,又是剑灵儿那家伙。有时我真的很后悔和你说他的事迹。」
「你还笑!」叶知秋嗔道:「他闯了进来,还打破一大堆东西,爹爹被他气死啦!」
「我知道。」雪容忍着笑意。「这件事已经传遍中原武林啦!」
「真的吗?这么快?才三天!」
「这么轰动的事情,不传遍武林才怪。你足不出户,外面发生什么轰烈的事情也不知道。唉!」
「可是,我有你呀!你凡是知道了什么武林里的消息,都会告诉我呀!」
「唉。有时我很后悔把剑灵儿这家伙的事迹告诉了你。当初如果不是你喜欢上他,就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情了。他现在可是你们家里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瘟神呀!」说到这里,雪容又想笑。
「说真的。」雪容正色道:「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我…我不知道。」叶知秋茫然道。
她不知道,少女总是会有心目中的偶像。它或许不是真正的爱情,却是最撩动当时的心,成为日后最美丽的回忆。
「哎哟。我也有我的烦恼啦!」雪容呆呆道。
「什么烦恼?」叶知秋道。
「今年你父亲帮你办了个什么少年英雄宴,我恐怕,明年就轮到我了。你知道,我父亲最爱有样学样。」
「我知道了,你心里在牵挂那个姓温的小子。」叶知秋道。
「什么小子小子!人家有名有姓啦!」雪容佯怒。
「你还不是把…把剑灵儿当家伙乱叫?」叶知秋道。「小子比家伙好听多了。」
两人一阵轻笑。
「唉呀,雪容,等你父亲帮你选丈夫的时候,捎个信叫那小子上门提亲吧!」
「唉…说得容易。」雪容叹息。「我们这种武林世家的女儿,父母怎么可能会把我们随随便便许配给人?你看你自己,就知道我以后的处境了。你父亲连一张帖子都没有准备派给剑灵儿,还要你自己偷偷送帖。他们这种江湖浪人,堂堂降魔剑叶敖天怎么会招他为婿?嫁得成吗?即使你真的嫁了,难道每天跟着他在江湖上乱跑?有钱时睡客栈,没钱时睡土地庙;有敌人时杀敌,没敌人时抱着孩子流浪。你说,这种生活,你能捱吗?」
「不只这些。还有一年洗一次澡…」叶知秋愣愣道。
「所以呀!小秋儿,理想和现实是有距离的。也许你乖乖让父亲替你选一个丈夫,会对你自己好过一点。」
「那么你呢?难道你就放得下那小子?」
「什么那小子!他有名有姓,叫温行炎。」
「我还是觉得叫小子比较好听。」
「嗯。我也觉得,把剑灵儿那家伙叫成家伙比较有江湖浪人的味道。」
「你说,剑灵儿和温行炎,谁比较强?」叶知秋忽然问。
「我不知道。温行炎永远把所有感情藏在心里,从不让人接近。因此,除非真正交手,否则没有人知道他的剑法到底可怕到什么程度。江湖上有一句话:最接近温行炎的人,只有两种人,敌人和死人。因此,他虽然还很年轻,却已经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剑手。」
「听起来好像十分难以接近。」叶知秋伸出舌头。「你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难道你不觉得,他这样很有男子气概吗?」雪容道。「剑灵儿呢?你这几天终于见着他了。怎样?是否和传闻中一样俊俏,又吊儿浪当?」
「我不知道…」叶知秋出神想他:「我觉得…他是一个不介意别人靠近的人,但是,越靠近他,你越不了解他。你知道吗?他来庄上一闹,顺手就把我们庄上一个仆人带走了。」
「你应该庆幸他不是带走女孩子。」雪容抿嘴笑道。
「我本来以为他会带走我的…」叶知秋道。
两人吃吃笑了起来。少女的烦恼,无论如何是夹带着欢笑声的。因为她们还没有机会经历真正的痛苦。
11
少女们的烦恼,更多时候是带着欢乐的。
那么少年呢?
剑灵儿站在路上。原因很简单。因为路被人拦住了。
「在下温行炎,愿碧玉剑指点一两招。」
简单一句话。没有战书,只有澎湃的战意。
剑灵儿叹息:「阁下是想以武会友,或溅血见真章?」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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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灵儿领着那被他害得无家可归的福旺走到叶家庄一侧,焦急的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络上小姐?」
福旺呆呆道:「没有啊。本来就是到了她厢房外,再扮几声猫叫,她就会出来了。」
剑灵儿心情极坏。他的直觉告诉他,叶知书一定会拿那俏婢出气。而且一定会让她的下场很惨。
福旺道:「剑大侠,你怎么这么急着想见小姐,来日方长,做人怎么这样沉不住气呢?牛郎和织女一年才相会一次,但是他们沉得住气…」
剑灵儿道:「再迟一点就救不了她了!」
福旺一呆:「谁?」
剑灵儿苦着脸:「你还记得那个帮你说话解围的婢女吗?」
福旺呆呆道:「就是小月啊。她真奇怪。怎么忽然走出来说看见我带你进庄呢?莫非她见鬼了…」
剑灵儿没有心情听他说话。他忽然爬上庄子旁的一棵参天大树,细细查视庄子的设计,寻找叶知秋的闺房所在。
福旺道:「你的净身轻功真的很厉害。这么好的轻功,比鹊桥还管用。要找小姐直接翻墙进去就是了。」
剑灵儿没好气的道:「翻你的死人头!现在整座叶家庄都被惊动了,再翻墙进去等人宰哦?」忽然灵光一闪:「有了!我的人不能进去,送个信进去总该可以吧?」
「找谁送?你别找我哦,我轻功不好…」福旺喃喃道。
剑灵儿没有回答,对福旺道:「快!去找一个瓦罐。越大越好。」
福旺巡视周围。不一会儿他拿着一个废弃的铁制尿壶跑来:「只有这个而已。」
剑灵儿皱起眉头:「这未免太唐突佳人了吧?」却苦于别无选择。只好将就些。
「我还要纸,大量的纸。」
「纸我倒有很多。」福旺从怀中掏出一堆帖子:「英雄帖。老爷要我去派信,我还没有派。」
「我还要墨。」剑灵儿环视周围:「这荒山野岭,没有墨!」
「剑大侠想要练字,小人明天到市镇去买就是了。」
「明天。恐怕人都死了。」剑灵儿道。「没办法,只好这样。」
他拔出碧玉剑,在指头轻轻刺一下。然后用自己的血在英雄帖的背面写上两个大字「情书」。他连写四封才住手。心中知道,也只有这两个大字,才会引起叶知秋第一时间的高度注意。
「大侠原来想写情信给小姐。」福旺一脸恍然。
剑灵儿没有多余时间和他解释。他再拿过一张未写字的英雄帖,写下一行短信,画上一个图案。然后他把信塞进夜壶,握起碧玉剑往身边一棵大树拦腰斩去。
「大侠你在干什么?」福旺吓了一跳。
剑灵儿用手指在断树的切口沾满树脂,然后把树脂当浆糊涂在写着「情书」的帖子,再把四张帖子贴在夜壶四周。
「大功告成!」剑灵儿俯身拾起一块大石,带着夜壶攀上一棵最高的树。
他凝聚目力,寻找叶知秋的闺房。认准方向以后,把石头和夜壶一先一后的抛向叶知秋屋顶。
「上天保佑!」剑灵儿再度祈祷。「让知秋留在房间莫去小解,让她先别睡觉!更别让夜壶砸昏了她!」
叶知秋静静坐在桌子边缘,呆呆想着剑灵儿。桌上的灯火明灭使她看来十分忧郁。
今夜实在发生太多事了。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
这时,一件重物摔破屋顶,就掉在她面前一丈。
「谁?」师黾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么大的声音,惊动了正在守夜的他。
叶知秋好奇的望着那个从天而降的东西。那是一颗石头,和一个铁制的残旧夜壶。
「知秋!」师黾的声音已经逼近不少。此人的轻功实在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就在这时,叶知秋看到了夜壶上的字:「情书」。
是剑灵儿!她心中狂跳。此时师黾的声音已在门外,实在是快绝。她当下毫不犹豫,把夜壶拿起,藏在床上,再用被盖好。刚刚收好「定情信物」,师黾已撞开门。这时庄上其他人也已闻讯赶来。今天庄上已经发生许多变故,大家的反应都很迅速。
「啊…师黾叔叔。」她心中狂跳。莫让他发现信物!莫让他发现信物!
师黾看着洞穿的屋顶:「你被袭击了?」然后望向地上的石头。剑灵儿实在聪明。只是加上一块石头,便转移了师黾的注意力。此刻他哪里想到叶知秋床上还藏着个从天而降,香喷喷的尿壶?
「啊…」她舌头打结:「不…是,是我在练剑。」
「三更半夜在练剑?」师黾奇道。
「是…的。庄上发生很多怪事,我在练剑防身。」
「怎么屋顶破了?」师黾望着叶知秋,疑惑的道。
「那…是我的剑气弄破的。」叶知秋说出这句话,连自己也觉得难以相信。
师黾大奇。「这么强烈的剑气?小姐在练什么剑法?」
「就是我家的降魔剑法。」
师黾目光闪动。却不再说什么,他静静退出去,关上门,对身边的人道:「使人暗中围着小姐房间守护,一步不离。我有事要去禀报夫人。」
叶知秋等到师黾出去后,忙上了门锁,喜滋滋的去开那个夜壶。
夜壶里有一封信,上面写着短短数行字:小月有难,在乃哥手。速救!剑灵儿笔。
潦草的字迹下画着一把小小的碧玉剑。这时叶知秋才发现,这封信是用血写的。
然后,她鼻端嗅到一股怪味。原来是夜壶里的尿骚味。
8
「小月啊!本来有机会成为叶家的人。」福旺道。
「哦?说来听听。」剑灵儿道。
「大公子本来有意思要纳她为妾,但是她婉拒了。」
「为什么?哈哈。」剑灵儿口里在笑,心里却十分惊惶。
「完了完了。如果叶知书真的对小月有意思,小月这样明帮着我,只怕他因爱成恨,把她给杀了。」剑灵儿心里想。
叶知书本来就是很记仇的人。十一年前一剑刺不死剑灵儿,居然把剑灵儿恨之入骨。现在遇上这种男女之间的事情,恐怕更加会嫉妒成狂。
剑灵儿十分内疚。如果不是自己任性闯进叶家庄,小月就不会遭劫了。他下定决心,必要时就闯进去救人。虽然,他连那么什么嵩山剑客也打不赢,以及剑圣无敌一式也破不了。现在右手还有些酸。
他走到一棵最大的树旁,把右耳贴上树身,然后运足十成功力,试图窃听里面的声音。
江湖之中很多人都以为,把耳朵贴近大地是最有效的窃听方法。剑灵儿却比较喜欢用树。因为树根盘扎在大地,有时候收听的效果比大地还要清晰。如果遇到声音是从另外一个类似木柱或大树身上传来时,收效更佳。
「你在干什么?大侠?」福旺奇道。「想念小姐,也不用抱着树呀!」
「我运行所有功力,聚于右耳。」
「功力可以聚在右耳?那你左耳不是听不见声音了?」
「用你脑袋想一想!左耳只是和平常一样而已,又不是聋了,怎么会听不见?」
叶知书冷冷望着小月。
他把她带到叶家经已废置的刑房,梆在一根木柱上,点了她的哑穴。
「小月。」他冷冷道。「现在我问你话,说对的,你就点头。说错的,你就摇头。」
小月惊惶的摇头,用目光哀求叶知书放了她。
叶知书忽然从身后取出一根小皮鞭,抽在小月身上。把她的衣衫都抽起了一片。
「我还没有开始问,你怎么就回答了?」他冷冷道。
「刚才下午,你端热水来我房间时,是否已经看见了剑灵儿?」
小月惊惶摇头。「啪!」皮鞭又抽在她身上。「我忘了告诉你,如果答错了,我也会惩罚你。」他狞笑道。
叶知秋来到她哥哥房间,里面一片黑暗。
「哥哥不在房间,他在哪里?他把小月带到哪里去了?」她心中转着念头。
这时,门忽然打开了。一个年轻公子对她微笑。
「你是谁?」知秋突然于深夜看见一个陌生男子,心里有些慌乱。
「在下宋裳霖。」那陌生男子道。「知秋小姐是否要找你大哥?不如来屋里坐坐。他等下就回来了。」
「啊,不用了。」叶知秋倒退。冷不防踏在门槛上。往后便倒。
「小姐小心!」宋裳霖伸长猿臂,把她抱起。
叶知秋感到一阵慌乱。毕竟她第一次被男人抱在怀里。
「小姐受惊了。」宋裳霖丝毫没有放下她的意思。还想使出什么温柔手段,忽然肋下穴道一痛,已经被叶知秋点了穴道。
「谁要你碰我?」叶知秋从他怀里滑落。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贱货!总有一天教你死在我手上!」宋裳霖保持着那个猿臂抱人的姿势,恨恨的道。这下子,他恐怕得站上十二个时辰了!
大哥越来越古怪了。叶知秋想。怎么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召回庄?
她停下来,细细想叶知书可能的所在。
此刻庄中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莫非他把小月带到后院已经废置的刑房?她心中升起这个念头,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毅然掉头往刑房的方向走去。
小月拼命挣扎,却挣不脱把她梆在柱上的绳子。
「你知道为什么我只是点了你的哑穴,却没有点你手脚的穴道吗?」叶知书冷冷道。
小月摇头,露出求乞的眼神。
「那是因为,不点上你的穴道的话,那么,抽你会痛,打你会动,这才够味。」叶知书眼中燃烧着嫉妒的火。「如果可以,我会连你的哑穴也解开。可惜,你会惊动其他人。」叶知书道。「如果可以,我会想听你痛苦呻吟。」
「大哥!大哥!」叶知秋在刑房外喊。
叶知书脸色稍变。把嘴巴凑在小月耳旁:你逃不了。
庄外窃听的剑灵儿脸色稍变,他似乎从叶家庄那庞大的杂音里听见一句引起他注意的话。可是那声音又消失了。
叶知书关上内堂的门,走出来,拦在门口。「大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叶知秋怀疑的盯着他看。
「没…没有什么。我在检查家法刑具。你知道,东西久了,有时得上油。」
叶知书的撒谎本领比他妹妹还要差劲。
「里面就只有一根烂木头,上什么油?」叶知秋问。她的语气更怀疑了。「我似乎听见小月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没有。小月没有在里面。」叶知书心想:见你的鬼。小月被封了哑穴,还有声音给你听?
「你不给我进去,我叫娘来。」叶知秋叉起腰。
叶知书立即投降。「给你进去就是了,干吗叫娘来?」
叶知秋跨进门去。经过叶知书时腰际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叶知书把妹子抱进去,轻轻放在一旁:「妹子,哥哥帮你点了昏睡穴,因为有些事,不是你这个小女孩这种年龄应该懂的。」
他走向小月。狠狠撕下她裙子下摆,然后贴着木柱道:「你会后悔没有嫁给我。因为我会把你卖给窟子。」
庄外的剑灵儿脸色大变。
他终于听到了他想听的声音!那声音贴着木柱传到地面,特别清楚。
「你会后悔没有嫁给我。我会把你卖给窟子。」
「畜生!」剑灵儿真的生气了。他拿起碧玉,就想翻墙进去。
「慢着!你不可能闯到那里。你只要一翻墙进去,就会被包围了!」一把声音在他心里响起。
「冷静!想办法!最重要先冷静下来!」他紧紧握着碧玉剑,把手指都握得发白。小月已经危在旦夕,而他却没有闯进去救人的能力!他感到自己极度无能。
其实也不能怪他。双拳难敌四手。叶家庄云集许多成名数十年的高手,本来就并非单凭一人就能冲破的堡垒。
「冷静!」他再度对自己道。然后,他开始动那狐狸般的脑袋。
「有了!」他忽然大叫。只见他抛下碧玉剑,奋力抬起那被砍下的一截木头。
有时候,不用剑,比用剑好。
「老天,请给我多一点运气!多一点准头!」他默默祈祷。
叶知书喘着气:「我很快会得到你。」
小月两行泪留了下来。她闭上眼睛,内心浮起剑灵儿亲切的脸。
就在这时,一根大木头从天而降,打破了后院刑房的屋顶。
「谁!」叶知书愤怒的大吼。
人总是在愤怒下犯错。眼下他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他懂得封了小月的哑穴,却忘了封自己的。
人群沸腾起来。今夜的叶家庄实在已经发生太多事情。很多人亲眼看着那根大木头从庄外飞进来,砸在后院刑房里。然后,叶知书在里面愤怒的喊了一声。
庄内的高手纷纷赶去刑房。心里难免会想:「叶家越来越古怪了。女儿在房里练剑,击穿了自己屋顶。现在大儿子三更半夜躲在在废置的刑房,还招惹了一根大木头。」
他们赶到刑房时,叶知书站在门口,怒骂道:「谁叫你们来的!全部给我回去睡觉!」
「跪下!」一把甜美的声音响起。叶知书一听见那把声音,吓得魂不附身,忽然失去了所有威严,乖乖跪倒在地。
连串发生的事情,终于惊动了叶敖天的夫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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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灵儿没有离开叶家庄。他躺在屋顶上,静静望着繁星。屋顶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叶家庄的人没有上屋顶散步的习惯。他就这样躺了很久,太阳已经下山了。
他需要思索一些问题。
首先,叶知书为什么要杀他。再来,叶知秋为什么要他赴什么英雄宴。然后,房里那人是谁。
房里那人的身份很容易被猜出来。有资格和叶家联亲的人,在江湖上寥寥无几。他口说自己是来自什么宋家,那必是一个有名的武林世家。
剑灵儿并不在意他是谁。反正,到了英雄宴,答案自然有分晓。他在意的是,为什么叶知秋要他赴宴。毕竟,像她那样一个足不出户的武林千金,很难和他一个这样的江湖浪子有什么干系。她是怎样得知了他的存在?
剑灵儿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其实答案很简单。因为他并不知道,这些年来,他和他的剑在江湖上已经十分有名。
江湖上就是这样千奇百怪。你不想出名,偏偏你出名了。你想出名,偏偏就是没有人认识你。
剑灵儿是另外一种情况。他的情况是,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出名了!因为这些年来,每一个慕名找上他斗剑的剑客,都不会这样告诉他:「剑灵儿,你现在很出名了。开心吗?」剑客一般孤独,骄傲。很多事情,他们习惯用剑来表达。多余的话,他们通常都不会说。而且,在真正剑客心目中,出名也是很多余的一件事。
他无疑是一个习武的天才,百变的狐狸。但是,有些事他还是够笨的。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就和江湖上其他怀春少女一样,江南第一世家的千金叶知秋已经十分倾慕他。
他闭上眼睛。现在他脑中还有一个疑惑。这个疑惑已经成为他的隐忧。他隐隐感觉到叶知书想杀他的原因,很大可能和他的身世有关。他望着繁星,想起父亲的话:
「有一天,你会明白。因为你是剑灵儿!」
「剑灵儿,剑灵儿,你这该死的剑灵儿…」一把声音幽幽在下面响起。
如果这世上还真是有缘分这回事,那么他和叶知秋也算有缘了。虽然那似乎是孽缘。为了避开众人耳目,他躲到庄子里最偏僻的茅房附近。偏偏叶知秋来了。
他隐隐觉得不妥。忙起身准备遁走。心慌意乱下,竟然让碧玉剑碰到了瓦面,发出一声微响。
「什么人!」两把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在近处的叶知秋,另一个是个低沉的男声,从远处传来。声音洪亮,带着一股深厚内劲。不用说,这种人一定很难缠。单以耳力而言,已经是一流高手。
「啊!是师黾叔叔!」叶知秋道。
「屋上有人!」师黾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屋瓦下。移动之快,实在惊人。他马不停蹄,立即凌空跃起,人未上屋顶,手掌已往屋面击去。同时喊道:「谁!」
剑灵儿只感到一股汹涌澎湃的掌力袭至。他不敢硬接,凌空一个筋斗往后翻去。师黾另外一掌又已袭至。剑灵儿在半空倒提一口真气,竟然给他再翻出一个筋斗。
师黾哼道:「好小子。」抢上屋顶,顺手抓起一片屋瓦,往剑灵儿掷去。剑灵儿堪堪落地,右手伸碧玉剑鞘一挡,那屋瓦登时粉碎。余屑四溅,打得他脸上生疼。
剑灵儿心下骇然。这大汉手劲惊人,兼后劲无穷,实在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这时叶家庄内众人已经被惊动,纷纷赶来。来得最快的是庄内武功最强的数人。剑灵儿斜眼望去,只见他们团团围着屋顶,却没有上来夹攻。
这时叶知秋已经看清楚瓦上之人,竟然就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心中惊喜交集。惊的是庄中好手已经齐集,今晚之事必难善罢。喜的是他竟然干冒奇险进来庄里寻她。一时心中大乱:「他怎么来了?他是来找我吗?他该怎么走得脱?」
此时叶知书和父亲叶敖天也已赶到。叶知书一见剑灵儿居然闯庄,心中大喜:「这家伙竟然自己撞上门,我杀了他正是名正言顺!」一束衣冠,便想上屋。身形微动时,叶敖天已扯住他:「万大事有你师黾叔叔看着。你上去干什么?」
叶知书心想这也不错。叶家庄好手如云,但是要捕捉一个夜闯的贼,总不能以多欺少,免得传出江湖,惹人笑柄。他却没有想到,以堂堂叶家庄第一高手铁手师黾亲自出手,竟然不能在三招擒下对手,其实叶家庄亦早已丢脸之极。
师黾见屋下众人已隐成包围之势,就不再急于出手。朗声道:「阁下何人?夜闯叶家庄,难道不把庄里的人都放在眼里了吗?」
剑灵儿心想你要开打就开打吧,怎么这些江湖客总是有着千篇一律的开场白?实在没有创意。他自小跟着父亲闯少林,访武当,总是听见这些人说着一样的话,只是把「少林寺」,「武当观」」换成了「叶家庄」。他手移向剑柄。心知碧玉剑一旦出鞘,必有死伤。但今夜好手如云,不管是自己或对方,不流点血必难以闯出去。他不喜伤人,但必要时下手从来不留情。否则他也不可能活到今天了。
剑灵儿眼睛环视众人,寻找最合适的突围方位。当他望向叶知秋时,接触到叶知秋泪盈满眶的神情,心中奇怪。「怎么应该哭的我没哭,她倒哭了?」
叶知秋见围着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连婢女下人也挤满了院落看热闹,心中早已没有喜,只有惊。知道今日难以善罢。只要剑灵儿在叶家庄一出手伤人,那么今生今世她休想再有机会嫁给他。心中凄苦,向剑灵儿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拔剑,心中却清楚知道,即使不拔剑,剑灵儿还是难逃血溅当场的后果。
剑灵儿见她神色凄苦,摇头示意不要出手。心中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啊!莫非她喜欢我?」之前苦苦思索的疑团登时澄明,明白这层关系以后,一时反而不知如何进行下一步行动。
师黾见对方没有回话,冷冷道:「阁下莫非是哑巴?阁下再不把话说清楚,莫怪在下出手伤人了。」左手摆出个架式,正是铁手的起手势。这十二路铁手裂狮毙虎,丧命在他手上的成名武人已不计其数。今日却用来对付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心中亦觉不舒服。
剑灵儿见此事难以善罢,本想痛快拔剑大杀一场,不管能否逃脱亦是痛快。但是心中想起叶知秋那凄绝的神情,总是不忍拔剑。他环视众人,寻求对策。只见师黾右手缓缓合拢,心知他出手在即,忽然在人群中看见日间跟踪他的那呆子福旺,脑筋一转,心里已有应答的办法。
只见他把手搔向头皮,道:「这个庄子好大!走着走着便迷路了。我还得回家。这位大叔能否告知出庄之路?」
师黾一呆,道:「你想三言两语搪塞过去,只怕没这么容易!」
剑灵儿叹气道:「我又不是贼,你干吗凶巴巴对我?」
师黾道:「你并非庄中之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庄中?」
剑灵儿奇道:「是你们庄中的人带我进来的啊?」
师黾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是谁这么大胆,把你带进叶家庄?」
剑灵儿道:「我今早在酒楼喝酒,结识了一位好汉子。他说领我去看江南最有名的武林世家,我便跟着他来了。」
师黾道:「那个人是谁?你说得出来,我便放了你,再对他家法处置!」
剑灵儿道:「你们的家法是什么呀?」
师黾道:「擅引外人进庄,当处腐刑!」
剑灵儿一呆,心想你们叶家庄派头好大!竟然把自己家当成皇宫似的。他不想连累别人,悠然道:「我那位朋友又没有犯你们的家规。因为是我自己走进来的。」
师黾暴喝:「你到底在说什么?」
剑灵儿道:「他说不能让我进庄,得向什么人通报之类的,着我在庄门外等候。我见憋得辛苦,不想拉在裤子里,便悄悄进庄来寻茅厕。哪知茅厕寻着了,又迷路了,便上屋顶瞧瞧方位。你们好大一个庄,怎么这么小器唷?最多我把自己拉的份儿都挖起来带走吧!」
师黾啼笑皆非,一时不知该如何对付眼前这个怪胎。这时叶知书冷冷道:「你口口声声说有人领你来,那个人在哪里?」
剑灵儿指着早上跟踪他的福旺,大喊道:「东方不败!你还不来帮我说话?我要被人宰啦!你每天没有五两银子领啦!」
众人见他说话颠三倒四,都有点不知所措。那人见剑灵儿把他认出来了,说的话又是真中带假,颠三倒四,仿佛知道自己很多隐秘,一时不知如何应变,只好先硬着头皮走出来,对叶敖天道:「庄主,他说的都是真的。」
叶敖天半信半疑,道:「福旺,这些都是真的?」
叶知书冷冷对福旺道:「你说找人通报,你找的是谁?怎么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你如果没有证人,在这里胡扯,我把你也杀了。」
那福旺最是贪生怕死,闻言嚅嚅道:「我…」
这时,一位婢女从人群中走出来。剑灵儿认得出,她是日间发现他倒挂金钩的那个美婢。他心中一沉,心想:「糟糕,!我忘了有人在早上看见了我!事情还是败露了!」
只见那位美婢低下头道:「老爷,我可以为福旺作证。我早前见福旺领着那人在庄门口,然后福旺匆匆进来,那人过不多时,神情焦急,也走了进来。福旺走两步后,又折回头寻那人,见那人走了,自己就回房了。」
众人一时无话可说。
剑灵儿虽不知今日走了什么好运,连一个婢女也帮他圆了谎,甚是得意,洋洋道:「这么多位老爷,在下可以走了吧?就算要抓我,也得报官呀!怎能没有王法,胡乱扣押人呀?」
江湖中人最讨厌就是王法,却还是对它有三分惮忌。叶敖天闻言一呆,道:「师黾,放他走吧!」
叶知书忽道:「且慢!」转头对父亲道:「这位朋友虽然不是恶意闯进叶家庄,但叶家庄不是什么客栈茅房,岂容别人带着剑闯进来耀武扬威?」
叶敖天心想不错,让这怪胎就这样走掉,叶家实在大失面子。于是道:「你有什么建议?」
叶知书微微一笑,道:「让他留下一些东西,那么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
叶敖天道:「留下什么东西?」
叶知书知道已经得到父亲的同意。不再回答叶敖天,对剑灵儿道:「这位朋友,人可以走,留下你的剑吧!」
剑灵儿微微一笑:「剑不可以留。如果你们不怕臭,留下一双招子,或一只断掌,或一只右臂。倒是可以的。」
叶家众人愕然。叶知秋更是焦急万分。心想:「你留下碧玉剑,我日后再偷出来还你就是了。怎么这样不识好歹?」忙向他摇头。哪知剑灵儿却不眼角也不望她一眼,一副吊儿浪当的模样。她却不知这碧玉剑乃父亲留给他的遗物。不肯留下碧玉剑,并不是因为剑灵儿不舍得此剑锋利,而是宁死不把父亲遗物交到别人手上。隐有「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意味。
叶知书眼中杀意大盛。冷冷道:「阁下是否已准备好了?」
剑灵儿笑道:「留下手手脚脚之类是可以的。但是要找个剑法高强的人来领取。否则我为人最怕痛,断不肯自己切下来给你们。」
叶知书正中下怀,正想跃上屋顶,叶敖天喝道:「好小子!我就派个人上来领你的断手了!」眼睛扫向他身旁一人,轻轻道:「劳烦出手,不妨把他右手取下。」
那人身穿一件黑色斗篷,把脸都遮上,且低垂着头,弓着背,给人感觉似乎背负着某种负担。他闻言把手臂一振,身上斗篷立时寸寸碎裂。
众人见他露出这一手,不尽骇然。心想:「庄主何时找了个这么样的怪人来?」有的人却想:「怪人对付怪胎,这一仗倒也十分精彩。」
叶敖天对剑灵儿道:「阁下可以避开本庄大管家三招,武功造诣想必很高。这位嵩山剑客,乃江湖上十大剑客之一,今日刚来到本庄访客。他既非庄上之人,更是成名剑客。由他取下阁下一条右臂,阁下虽败犹荣,决不会影响了阁下的名声。」
当他说出嵩山剑客四字时,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那嵩山剑客乃江湖上有数高手之一。据闻当年天下第一剑圣未隐退之时,此嵩山剑客曾去挑战。虽然落败,却能全身而退。而江湖上挑战剑圣而不死者,亦只有他一人而已。因此,挑战剑圣落败之后,他反而名气大增。但是他却从此闭关,不再过问江湖事。想不到今日却出现在叶家庄。
剑灵儿见他振臂碎衣,知道对方了得,脸上却嬉皮笑脸的道:「这位大叔,你一天买几件斗篷哦?这般消耗法,只怕家里开丝绸店也不够你排场。」
那嵩山剑客缓缓抬起头,众人一见。忙转开头去,不敢再看。原来他脸上尽是横七竖八的剑疤。远远望去,就像剑网一样。
剑灵儿一呆,道:「这是谁下的手?」
嵩山剑客缓缓拔剑,道:「在我脸上划下这一招的人,你已经没有机会再挑战他了。」伸出长剑,遥指剑灵儿。「但是,我今天可以给你看这一招。我也只会对你发一招。你也只会死在这招下。」
他剑一抬起,腰也跟着挺直。众人只感到一股强烈杀气弥漫。远处观战的婢女已经禁受不起,感到胸口一阵恶心。叶敖天大喝:「大家退开!」自己也退了两步。武功差的便退开十数步。再差一点的退开数十步。一时之间,强弱分明,一目了然。
叶知书也感到胸口气血翻滚。但他极为好胜,退到父亲身边便不再后退,强自运功抵抗。斜眼望去,自己妹子只是略比自己稍后,身子摇摇欲坠,脸色惨白,眼睛却紧紧盯着场中两人。
剑灵儿感到剑上传来一股巨大压迫感,连胸都快要炸开了。心想这样下去,还能动手?猛然把功力提聚至巅峰,大喝一声,身上衣服也和嵩山剑客的斗篷一样尽碎。此时已顾不得之前曾嘲笑对方。右手碧玉宝剑抽出,微微朝下。双脚不丁不八的站着。
众人见他碎衣,亦看呆了。只见他身上满是横七竖八的剑痕。只怕比嵩山剑客的剑疤还要多两倍。同时他碧玉剑一出鞘,众人一时觉得杀气大减。只见灵儿剑尖遥遥对准对方剑尖,站定不动。
叶敖天一见到他碧玉一般的剑出鞘,神色大异,低呼一声:「碧玉剑!原来是你!」
嵩山剑客缓缓踏前一步,道:「此剑名称,一字记之曰杀。开锋八十年,已杀近万人。」
剑灵儿只感到,对方踏前一步,身上压力便增加一分。他暗自戒备,口中却道:「此剑曰碧玉。开锋不知多少十万八千年,剑底只杀过一个人!」
此刻大战一触即发,众人无不紧张不已。他脑中却掠过童年记忆。那年的夏天,桑树林,父亲划出的剑网,母亲小腹上的剑柄。那些记忆纷至沓来,使他无法好好集中精神迎敌。
众人见他身子忽然微微摇晃,似乎抵受不住敌人气势。只怕未战已经先败。嵩山剑客微微冷笑,再往前踏出一步。口中道:「此招乃剑圣退隐之前所创剑招。招曰无敌。」
剑灵儿额头不断涌出冷汗。他天生便有着野兽般的直觉。此刻只觉得眼前一切那么熟悉,还隐有大难临头的感觉。就在这时,嵩山剑客手中长剑已经挑起,疾往他小腹刺来。两人一上一下,本来颇有些距离。但嵩山剑客手中长剑似乎暴长起来,转眼间已经逼近剑灵儿小腹。
这情景十分怪异。远处观战的人感觉便是嵩山剑客手臂突然伸长了,而手中剑忽然化为长长一道光芒,划出一个弧形,追击屋上。就在这电光火石霎那,灵儿脑中闪过父亲那一剑,那一句话:「你给我刻骨铭心的记着!就算做梦,也要牢牢记着每一个细节!」
忽然,灵儿福至心灵,碧玉剑闪电下压,挡在小腹之上。剑尖恰好抵住了嵩山剑客剑尖。
光芒散去。两人维持刚才的姿势。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灵儿手都酸透了,心中剧震。那一剑正是父亲临死前所发出的一剑。
「你所说的剑圣,是否一个长着一张国字脸,高佻,嗯,像我,但比我丑,右手比左手长的剑客?」灵儿极力描绘对父亲的印象。「他二十年前,大约五十多岁。」
嵩山剑客觉得灵儿举止十分奇怪:「剑圣二十年前已经年届八十。如果他还没有死,现在已有百多岁。他左右手并没有长短偏差。」
灵儿心中震撼,久久不已。创下这一招杀气凌人「无敌」剑招的剑圣,必然和他父亲有着某种神秘的关系。此刻只觉得全身虚脱,勉强提着碧玉。别说动手,要他施展轻功从屋顶跃下也难办。他调匀呼吸,心想那一招实在不容易接下。
嵩山剑客把「杀」剑插回鞘,转头对叶敖天道:「一招已过。在下没能取下他的手臂。庄主就放他走吧!」
叶敖天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半晌道:「你走吧!」
灵儿从屋顶轻轻跃下来,经过福旺身旁时道:「跟我走吧!这里你已经呆不下去了。真对不起,拖你下水,把你害成这样。」
福旺定定瞧着叶敖天和叶知书,不知如何是好。叶敖天怒哼道:「你要走便走。叶家庄不是为难下人的地方。」转头对剑灵儿道:「原来阁下就是剑灵儿。若非碧玉剑出鞘,老夫还被瞒在鼓里。」语气中透露一股敌意。望向碧玉剑的神情更是怪异。
剑灵儿更不废话,微微鞠躬,领着福旺走出众人围绕。他感到两道炽热目光注视着自己。一道来自叶知秋,另外一道却来自之前帮他撒谎解围的美婢。他心中突然想起:「哎哟!不好!我能把这家伙带走,却不能把那小婢带走!那小姑娘刚才出声维护我,现在瞧老头子一副想吃掉我的表情,怎能放过那个小婢?只怕转头她会被叶家庄的人对付!」但此刻自身难保,唯有先行离开再作打算。心里默默祷告:「小姑娘,你别再看过来啦!别人会发现你看我的!」
剑灵儿剑法灵光,祷告却永远不灵光。只听得叶知书怒哼一声,显然发现了婢女的异常。
这时剑灵儿走到了人群外围。众人纷纷散开,不敢对他拦阻,眼光中既有畏惧,亦有尊敬。叶家庄数百年来在江湖上鼎鼎有名,今日却被一个闯进来的年轻小子全身而退,而且拦阻他的对手,曾挑战剑圣的嵩山剑客也留不下他,这一场斗剑的结局实在是让所有人吃了一惊。
剑灵儿大摇大摆走出去。他却不知道,他本来已经很响亮的名头,又刷得更响亮了。本来已经有许多麻烦等他,现在麻烦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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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灵儿走出酒楼,那人又形影不离的吊着他。
「喂。你不要跟着我。」剑灵儿道。
「这是小人的职责。希望剑大侠不要见怪。」
我不见怪才怪――灵儿心想。
「喂,东方不败,我问你。你到底是帮着小姐比较多,或是帮着大少爷比较多?」剑灵儿好奇道。
「我叫福旺,不是东方不败――自然是小姐。」
「为什么?」灵儿奇道。
「大少爷太霸道了。连小姐招驸马的事也要插手。」
你以为你们叶家是皇宫哦?招什么驸马?灵儿心想。不过没有说出口。
「你以为大少爷真的只是想插手小姐招婿人选吗?」灵儿懒懒道。
这其中一定还有古怪。说不定叶知书有什么阴谋之类的。搞不好叶知秋深夜送信,也有着什么阴谋。灵儿心想。
「你回叶家庄吧。不必跟着我了。」灵儿道。
「这是我的职责…」
「随便你吧。」灵儿懒懒道。脚下越走越快。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他如此疾走引起众人哗然。只见他左拐右弯,没有碰着任何人,瞬间消失在大街彼端。
「好快…莫非他净了身,练成了绝世身法??」那负责跟踪灵儿的人呆呆望着灵儿消失的背影。
剑灵儿伏在叶家庄大门附近的屋顶。武林中鼎鼎大名的武林世家竟然防守如此松懈,使他毫不费力就潜了进来。
他其实也大胆之极。叶家庄好手如云,单以大管家「铁手师黾」,庄主叶敖天,以及几名在这里长住的一流剑客,就足以吓倒任何一个想闯进来生事的人。因此,叶家庄并没有特别的巡更或守夜的家丁。最好的防守,就是叶家庄三个字。
何况叶家的大公子叶知书,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所学家传剑法「降魔剑诀」据说已得乃父真传。私闯叶家庄的人,未得大管家出手,恐怕早已死在他剑下。
只可惜剑灵儿天生不怕事。越危险的事,他做起来越放肆。
一盏茶时分后,那跟踪他的人回来了。剑灵儿见他进入大门,心里暗暗好笑:「跟踪人的人,反被跟踪了。」
剑灵儿居高临下,目光紧锁那人,身子无声无息的在屋瓦上疾走。只见那人穿过重重院落,来到一间厢房前,远远站定,学了一声根本不像猫叫声的猫叫声。
厢房门立即被打开。叶知秋从门里出来,领着他绕过厢房,到了厢房后面。
剑灵儿在屋顶只消跨出两步,便可看见他们两个。他悠闲的翘起腿,竖起耳朵偷听。
叶知秋焦急道:「你怎么回来了?莫非他出事了?」
那人道:「剑大侠练成了净身轻功,小人未净身,跟不上他。」
叶知秋显然听不懂什么是「净身轻功」。道:「什么净身?他最脏了。也不懂一年有没有洗一次澡。」
「正确答案是半年。叶小姐」剑灵儿心里回答。
「小人没本事,总之把他跟丢了。」
叶知秋皱起眉头:「那该怎么办?我不能总是爬墙出去。你总得要帮我把他的行踪查出来。我每天给你五两银子,你快帮我找他出来!」
两人又再谈了几句,然后那人就离开了厢房。
灵儿暗道好戏在后头,悄悄在屋瓦上跟着他。他步步为营,不敢发出声音。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他要截听的人,比现在这两人难缠许多。
那人在庄子里绕来绕去,走到另外一间厢房。这回,他学叫了两声不像狗叫的狗叫声。门打开,是叶知书。他双手放在背后,冷冷道:「怎样?」
那人道:「小人跟丢了。」
叶知书生气道:「庄里众多下人之中,以你轻功最好。难道要我亲自跟踪他?你又曾跨下海口,说有独门追踪术。怎么你倒把人给跟丢了?」
那人嚅嚅道:「那是因为小人未能放胆去修炼更高的轻功…」
「我不要听废话。」叶知书冷冷道。「你再去查。一旦得知他的行踪,立即回报。我会提早出手,免得这狐狸又溜了。」顿一顿,冷冷道:「你办事不力,是否还在这里等我的赏钱?」
那人低下头:「小人不敢。」
叶知书哼道:「你还不快去?」
那人后退鞠躬,然后转身出去。
叶知书等他离开以后,转身进入厢房。灵儿不敢大意,轻轻用右足勾着屋檐,慢慢一寸一寸把身子弯下去。单单这一手,便可以看出他的厉害。有时候,把身体动作放慢,比让身子动作快如闪电更难。就像一个人走路时忽然把步伐放得特别缓慢,这样一来,比奔跑还累。
更何况他是倒悬身子,一寸一寸弯下去。单单一个动作便涉及了全身每一寸肌肉的运作。
他之所以选择这个动作来窥探房子里的动静,是因为,那本来就是他睡觉的姿势,做起来驾轻就熟。何况,那更是他迎敌姿势之一。
无论是什么级数的高手,来到叶家庄还是得小心点。灵儿胆大,但不自大。
里面黑黝黝的望不见什么。灵儿把功力聚在右耳,使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没有遗漏。
只听得叶知书道:「还是被他逃走了。」
一把年轻的声音响起:「哼。他八成是知道了你要把他赶出江南,自己先逃走了。江湖中无论是谁,都不敢和叶家庄作对。何况是在江南和叶家庄作对?」
叶知书道:「无论如何,我还是有点担心。妹子性格倔强,你想的事,还是十分难。」
那神秘的声音道:「即使剑灵儿来到,我一样可以在英雄宴上把他击败。」
叶知书沉吟。谁都可以感觉道,他并不相信那神秘人可以杀死剑灵儿。
实际上,凡是见过剑灵儿的人,一开始都觉得自己很有把握杀死他。但结果往往是相反的。叶知书呢?
叶知书道:「无论如何,我觉得还是由我亲自对付他比较保障。那把碧玉剑并不是好惹的。」
「剑儿,剑儿,他们在说你了。」剑灵儿对碧玉剑道。
神秘声音继道:「其实,我很好奇。一个是江湖浪子,一个是武林世家的大公子。本来是没有什么干系的两个人。为什么你一直想杀死剑灵儿?」
叶知书道:「这江湖上的事,从来没有说谁和谁有没有干系。身在江湖,每个人的命运都是相连的。何况,他对叶宋两家联亲也潜在着威胁性。」
神秘人哈哈道:「你不要说只是为了让我们宋家得以和你们叶家联亲。我不相信你有这么伟大。一定还有其他事。我可以感觉你对他的恨!」
叶知书冷冷道:「为了三件事。第一件可以告诉你。其他两件事,我永远不会说出来。」
神秘声音道:「哦?什么事让你如此恨他?我姑且不问其他两件事。你倒说说看,第一件事是什么?」
叶知书道:「因为十一年前,就在叶家庄前,我刺了他一剑,却没有刺死他。那是我剑道生涯最大的污点。我必须以他的死,清洗我的污点。」
剑灵儿听到这里,心头大震。「十一年前那一剑…他认得我!他为什么会认得十一年前那个小孩?」
他心中隐隐有一个念头:「就连叶知秋也认不出我就是那个重伤的小孩。他不可能会认得当时的我。一定是什么人告诉了他!什么人一直在暗中窥探我?甚至,从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便已开始注视我?」
他心中毛骨悚然。父亲临死前那句话蓦然浮上心头:「终有一天,他们会找上你!」
那神秘声音道:「你还真记仇,连十一年前的事也记得。那时你还是个孩子喔!我真的十分好奇。另外两件使你必须杀死剑灵儿的事,是什么?」
叶知书冷冷道:「就算你是我未来的妹夫,你也得付出听这个秘密的代价。」
神秘人道:「什么代价?再多的代价,我们宋家也付得起。也许,我会花那个代价来换取那两个秘密。」
叶知书缓缓道:「那个代价就是死。」
气氛立刻变得十分疆。好一阵子,两人都没有再交谈。
这时,连剑灵儿也好奇起来。「那到底是什么事情,使得他恨我入骨?十一年来我和他从来没有见过面。就算十一年前被他刺一剑,那也是应该我找他寻仇。怎么反过来是他应该找我寻仇?」
这时,一个美婢端着一盆热水走进院子,看见倒吊的剑灵儿,「啊」的一声叫出来,把热水都泼了出来。
这也难怪。光天化日看见屋檐上有个倒吊人,不吓死人才怪。
剑灵儿对她微笑,伸出手指,盖着自己的嘴巴,又指着她的嘴巴,然后再指着她盆中的热水,神情关切。
「什么人?」叶知书的声音从房中传来。跟着他推开门。
「啊…没有什么。少爷。我把热水端来了。」她低下头。热水泻了一些出来,把她的手烫得很痛。她脑中却只有剑灵儿那和善的笑容,大大的眼睛,以及关切的神情。
屋檐下像被风干的咸鱼一样挂着的剑灵儿已经不知去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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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一人过不只--反过来看会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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