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章砚台︱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也无风雨也无晴,一蓑烟雨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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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在州际公路中行驶,我一面听着他的叙述,一面把车镜绞下,吹着斜刮来的风。
他说得很慢,语调平缓,但是感觉上像是很投入的在企图回忆一些很珍贵的往事,认真而一丝不苟的。
“那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都有喜欢的女生,可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拍过一次拖。
我认识珍妮的时候,她是一位中学华文老师,带队参加校际戏剧比赛,而我是主办方的负责人之一。那天的比赛队伍不多,只有十几队,比赛很快就完毕,因为那只不过是一个在商场的舞台上的一个短短的小演出,各校队伍呈献各自十分钟的作品。比赛结束后,离颁奖仪式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安排了交流时间让参赛者与评审交流。就在那个时候,我和珍妮开始了第一次的接触。
是我先主动和她搭讪。她站在一旁像一颗水仙立于湖畔。我悄悄地站靠近她,俯身在她耳边说:有信心拿奖吗?她有些讶异地回望我,好像不知道如何回答,呆呆一怔,然后才微微一笑,有些羞涩的、很有礼貌地答道:是的,我相信大家都有机会吧。
他说得那么仔细,好像一切仿佛昨日,琐碎到连女生的笑容和眼神都栩栩如生。我相信加西亚·马奎斯说的,生活不是你所活过的,而是你所讲述的,是你在回忆中企图再现的一切。他说得如此仔细生动,证明那时候的他确实整个身心都投入到那段感情之中。
道路开始变得崎岖。路两旁是一排排的胶树,树上还挂着胶杯,我匆匆一瞥,在那仅有的几分之一秒中,似乎还看到乳白色的胶汁沿着胶刀的刻纹滴漏而下,在掉入胶杯前在刻纹末端停留片刻。风继续呼呼吹进车内,我驾得并不快,道路有时高低起伏,前方天空蔚蓝,看样子不会下雨(后来我才知道预估错误)。
“说起我的暗恋史,得从我中学时代开始。我记得最初喜欢一位学姐,她高我两班,我念初一,她念初三,在毕业典礼上,她就坐在我前面两排,一整个仪式下来,我都在偷偷瞄她。当年我成绩好,是以全级第一名的身份出席毕业典礼领奖,初一初二的学生是豁免出席高初中毕业典礼的。
这位学姐我一直暗恋到她毕业,间中我也有喜欢其他的女孩。他们都曾经或当时与我同班。我还记得初中三年级,我大病初愈休假半年回到学校,班主任安排我坐在成绩最好的老罗旁边,那是前面第二排的位子,与我的高个子格格不入。就是这个机会,我与前排的四位女生开始熟悉,她们各具风姿,我对其中两人印象比较深刻,还一直记得其中一人的生日,到现在依然。
那时候的喜欢感觉纯粹源自于外观,你可以说我是外貌协会,这点我不否认,但仔细想想,在我们一起到食堂用餐,一起在走廊谈笑风生的交往中,我对她们的心动,其实也包含一点内在涵养和气质的部分。
唉,怎么就说起我中学时代的暗恋对象呢。我想表达的是,我是一个不十分擅长处理感情的一个人,特别是对喜欢的女孩,外表上可能看不出来,这一压抑在中学以致后来学院期间特别明显,还延续到最初工作的一段日子。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后来的我变得非常主动,但是却用不对方法,所以最后还是没成功拖手。这就如放风筝,太紧它飞不高,太松它又离你而去。在吹着迅猛的爱情之风的岁月里,我始终拿捏不好风筝线的此端。
“等一下,你说的那两个同班女孩,我认识的吗?”我手握着驾驶盘,眼盯前方,在他叙述的间隙打断了他的话。汽车已经越过胶林,进入两旁皆是油棕树的狭窄道路。
“你应该认识,尽管我们高中才同班,但这两位女生都是同级中的佼佼者,有样貌,有成绩,我喜欢那个虽然娇小,但也长得玲珑有致,在舞蹈学会非常活跃。不过,你认不认识她们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对她们的感情的处理。我跟着老罗一起和她们每次下课到食堂用餐,一起聊天,放学后,有时会一起走校外长长的一段路去搭车。直到毕业,我都把心里那份感觉埋藏起来,没有向谁透露,当然包括女生本身。如果可以,在中学谈一谈恋爱也不是坏事,虽然师长们不鼓励,但不代表它没有好处,至少对爱好写作的我来说,就可能灵感源源不绝,人生从此多姿多彩。现在回顾,当时写的诗都是暗恋之作,也只有这些满腹苦水的情诗,伴我度过青涩的郁郁少年时光。
前方的公路突然开阔,一整片阳光洒下来,远山在远方有些不真实,翠绿暗青层次不一的黛绿色中,反射出阳光不同角度的阅读。两旁的油棕园从大树变成一丛丛矮小的幼树,致使景象一下子豁然开朗,风中夹杂着阳光和雨讯的味道,矛盾又糅合着这个午间复杂的情绪,特别是我听了这么多他的自述。
他接着说:“说回珍妮吧。那次认识以后,我向她要了电话号码。久不久就打电话和她聊天,聊天气聊节庆聊她的学生聊我的工作,什么都聊,我们都觉得对方是朋友,但我的私心要更大一些,我希望我们能发展下去。可能成为彼此深交的情侣,互相视对方为另一半的精神伴侣。她讲话时有一种格外动人的情致,呢喃之语更让人为之想入非非,这可能是我对她有好感之后的个人感觉,不能否认的是,她是个十分独特的女子。
可是,事情发展下去非我所愿。我记得那次因为我们的剧团有一个活动而我拿了宣传海报和单张,亲自跑去学校交给她。我到了学校,在教职员办公室询问其他老师她的座位,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活动宣传海报和单张交给她,她有点顾忌地欲言又止。我频频和她说话,而她总是匆匆结束话题,最后钟声响起,她说要去教课,我才告辞而去。
从她学校离开后,当晚我接到她的电话。在电话中,她说我不应该到学校找她,这样别人会误会我们在拍拖。我无言。我心想这正中我下怀呀。可是她急着跟我撇清关系,并说以后咱们少点见面。当时我觉得她只是一时情急,可是后来每次我再致电给她,她不是没接听就是匆匆挂掉。我们之间越来越疏远,直到后来,我换了手机号码,连带遗失了她的联络,我们就再也没见面和通电了。
“那可能是你过于急进了,让她觉得很没安全感。你知道啦,女孩子很在意对方是否了解自己的。”我眼看前方,顺着他片刻的停顿,接下他的话题这么说道。车子在蜿蜒的公路中前行,天际开始出现乌云。景色都被染色成灰蒙蒙的水彩画,仿佛看不出大自然的真实意图。
“也许我们之间的地理距离变成了心灵距离,最终还是分开了。我没有再千里迢迢地驾车去找她,我的生活开始了新的篇章。可是我每当回忆起这一段夭折的感情,总是有许多感概和伤感。”他最终以这一段话作为总结,当作是他的单恋告白。天空尽头有一丝闪光,仿佛上帝从那儿开了一个口,天使们从那儿簇拥而出。但愿每个女孩都有天使守候,而我们这些男人,堕落的堕落,毁坏的毁坏,只有在做出初心的告白时,才能远远地看到那么一点天使的荣光。
汽车一直在路上。在路途中。我和他,一如既往。
2019.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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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good thing about relationships is that you finally forget how they started."--Netflix drama “Money Heist”
我们来了
来自一页泛黄的史册
新修改的教科书忘了
曾经喋喋不休的诉说者
曾经日以继夜将关系捋清
什么外来者,寄居论
王者,大地之子
你们才是
而我们留下
留下二等公民的颜色
在风中用力的描绘自己的身世
一些成形,一些却夭折
风过就悄悄盗走
我们选择
我的选择也和你的一样
我们都希望在普天阳光照耀下
享受到一样温暖的抚摸
不多也不少,或者少一点点也
可以,是你我关系之间的催化剂
我们生存
像蒲公英在风中旋转
如此的不由自主而又不能自己地
陶醉其中是个沉溺的舞者不停
以身体为轴自转,以压力为半径公转
活着是唯一庆幸的事
剩余价值就数我和你
我等于你,我大于你,我小于你
你永远在我之上投下诺大的阴影
你是一个超过半数的大集合
我就卑微地以你的子集才能在
生活中举杯,敬酒
得到一些,失去一些
尊严,安慰,心安及其它
2019.8.8
“不要相信男人说了什么,要看他怎么做。” ——陆剧“长安十二时辰”
想当年他怜你相貌
想当年他香你的手
想当年风晚月正圆
你便一头栽进,美梦中
他说的那些温言软语
他说的多么动听
他都说那是为了你
你便一头扎进啊,那美梦中
到如今生死相隔
你在一头,他在另一头
给他的选择都不如那年月色
他从那头离开,剩下你独自面对
都不如那年,月色如斯勾魂
你们什么也没说
看他做了什么,执子之手
下一刻,给的承诺百年才能验证
我摇头,记下此刻教训:
君莫言,都别说,做爱做的事
2019.8.23
“现在也挺好的。我开着车,看着景,挣了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陆剧《都挺好》苏明成自嘲
两人世界退缩成单人床的方寸
协议上的签名式落拓成婚姻墓志铭的注脚
一个人回归一个人的生活方式
开车时旁边座位空着的
吃饭时对面座位空着的
睡觉时枕头旁边空着的
心就悬着一边,空着的
从此风景是一个人的风景
路多远也是一个人走着
手多长也牵不着另一个
上班等下班下班回家家里等不到人开门
温暖的被窝却成了冰冷的回忆
一个人可以挣钱可以生活填饱肚子
只有空虚和寂寞多少钱填也填不饱
夜晚孤枕冷雨从梦中倾盆而来
冰凉的脚丫着地直觉独立难支
多么想多么想多么想,告诉你
坦白说,这些日子以来
都很糟
在你面前我什么都得装
因为没有你在身边
什么都挺好都是虚言
什么好风景都是假的
2019.7.19
“你也有病吗?你有必须生气才能表达想法的病吧?我看你每次都这样,你生气的时候都能当说唱歌手了。”——韩剧“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剧中玄彬对朴信惠这么说。
他举起剑,剑底下
另外一个世界在喧哗
随着雷声怒吼和风雨
面前,敌人出现
一曲熟悉的西班牙吉他音乐
袅袅传来,一股恐惧的心理冉冉升起
正前面,一把剑
敌人又出现
她担心他像系在四月的飞絮
四处求解的花语
而他就是那解语人哪解语人
事实上她生气的神情勃勃待放
她的气话连珠密密匝下
大珠小珠,却不至于落尽玉盘
而是叮咚错致参杂在他梦魇的风雨
挥之不去,回不去了的过往正常世界
29.05.2019
“他當初的畫友全散了,論戰的「敵方」也不再威脅他──目前他所處的是一種「危險的順境」。我深深懷念從前的日子。”——余光中〈沙田七友 · 刘国松〉
你给我看你发福的照片
你给我指出我后退的发线
你给我当初夸口的承诺
我默然,微笑不言
你说你找到工作上的满足
你说平凡就是幸福
你忘记了当初夸下的海口
我们都不想当生活的侏儒
世事如水
在顺流中恣意享受
一个转弯,一处暗流
你可能人仰船翻
逆流时奋发的决绝
激起千丈雄心
更胜以危险的顺境
只要时刻记得
有人在对岸等你
安然渡过
2019.5.29
“不要对你的当事人投入太多感情,你会后悔的。”——律师职人剧〈最佳利益〉
如果正义感是一个少女
我想,她应该会和勇敢男孩
谈个恋爱
她裙下,我想,应该堆满追求者
以爱之名,以社会公义之名,甚至
以父之名
当勇敢男孩站在天枰下坠的一侧
我想,他把砝码下得太投入了
换上脑袋
有可能,我想,应该可以平衡天枰的两边
所谓公平,所谓平等自由民主,以至
沉冤得雪
夹在少女与男孩之间还有
同情心在作祟
当真相爷爷胡子终于大白
男孩又一次看着女孩背影
开始揣摩所谓公义公平以父之名
统统抽象的戴着面具的陌生人
是女孩终于长大成了陌生人
或者男孩揭开了陌生人的面具,也好
如果正义感是个少女,我想
她应该会和勇敢男孩结婚
因为没有勇敢的付诸行动
正义感女孩只不过沦为同情心的玩偶
2019.09.26
“诗文如刀,握不住,便不该肆意而作了。” ——陆剧“长安十二时辰”
我该在哪里安放这笔掾啊,这笔
千秋万世或者血的真相
一路记载着青史,也记录统治者的面目
这一笔盛世也好,乱世的债
在人民淌血利刃边缘的切口旁
是否有我诗句的位置
倘若它竟成刀,而我捉刀的手奈何捉笔
我本不该字字珠玑
在文字的汪洋肆意而作
多少名声性命因而淹没
在我如刀吻过无辜的颈项
诗文染血,而笔者无知
我该如何安放那管笔掾啊如果
此时不写,此生何待
如果你告诉我诗文如刀
你已流下牺牲者的血,是血
在青史上染成一片起义之声
是血,在青史上锈成一面斑驳之墙
我该放下,凡是能放下的都放下
诗者何虑,不过人我
可家国大事,千秋万代
在笔下如山河壮丽
伤人伤己,祸延他人
在笔下如日月轮转
我该如何安放那笔掾,那笔
千秋万世的,在啊
2019.9.7
“可是现在君主殿下,讨厌百姓所喜欢的,喜欢百姓所讨厌的,身为百姓的我怎会心甘情愿呢?”——Netflix 韩剧“新入史官丘海昤”
当君王的好恶从火堆旁烧起
从百姓爱好的书籍
从民间流行的小说
烧成一柱擎天的皇命
民心惶惶如丧家之犬
侦骑四处穿街过巷
当君王好恶不能节制
六月未到而飞霜已至
从街角阡陌深巷民意的细缝
烧起,擎一天柱煌煌可畏啊
庙堂的喜怒,君主何时才懂得
民心所向可以决定决堤的方向
春水随着一江愤怒滔滔
向前向前,相伏相倚
夏天未完,恐怕等不及秋露
昨晚的遗泪就已浸湿无辜的叶尖
一动一颤,泪珠坠下只在弹指间
六月未知,何时却见飞霜
火焰烧起一地成灰的书籍
烧起,人民的心声在君王好恶之前
烧起,人民的愤怒在君王好恶之后
2019.8.7
“她要是回来找你,有一百个办法;她要是不想回来,你就是站在她面前,都没用。”——陆剧“大江大河”
回来,像落叶归根
像月亮找到它的轨道
一步跨出,即成永恒
农历七月的香烛与火
连接两端多少因果
夜行小心
有的灰飞烟灭阻扰视线
有的灰,上升在空气中
描出自家的鬼脸
这时候你回来,如果
给你我最好的枕头
睡一个无梦的安眠觉吧
回来要像潮汐在夜里的大涨
奋不顾身扑上分离的堤岸
你给你最快乐的笑容
足以软化我僵硬的神经
我保证月亮还将出现
在每一个如常降临的夜晚
而我们总盼望,在你魅惑的笑容中
缘分交叉地相遇
如果不是,回来
回不来也就不过一个宿命
逗号的,感叹号的,问号的
甚至,省略号的
这一刻下一瞬间都说不清
回来,回来吧
听那归雁,一声声殷切
看那野草,岁岁枯又荣
2019.8.10
“你不是坏人,坏人或人渣不会说自己是坏人或人渣。”——陆剧《都挺好》
心累了什么都是灰色的
对错之间的界限也是灰色的
连清澈的眼眸也变成灰色了
坏人,坏人就应该拥有灰色的眼睛
你的世界还留着黑白分明的眼眸
你给我重新得力的彩色天空
让我振翅不至于折翼
让天空还给高飞的鸟
我多么想继续这么飞翔
一直向着彩虹的尽头梦的开始
可是我只能停驻在高高的旗杆底下
发现我不是什么鸟
只是一个在你温言相劝之下偶尔发梦
一个心累的坏不透的坏人
2019.7.11
[ 點閱次數:12745 ]
"This world took my fame, that world took my name."--lyrics in Netflix drama “Sex education”.
这城市面海
我走过街道
前面是风,回头是路
擦身过掉不认识的人
我仅是一个无名者
在海边的城市
想起一首无名的歌
海边城市,蒙地卡罗
有没有一个姑娘
会捧起我送的花
给我一个飞吻
消失在街头的夕阳中
没有名字,的姑娘
没有名字的姑娘,和那无名氏的
女孩,期待这城市一起看海
咸湿的海风卷走街上的脚印
模糊一切包括名字
姓氏,性别,婚姻状态及其他
让海的蔚蓝吞噬一切
前面是路,左右有风
女孩是左手的缪斯
姑娘是右手的灵感
叫不出的我的诗句
让他钧刻在蓝色中
成为触目的红
2019.4.19
“但随着岁月的流逝,他已无从记起那里曾经存在过的东西了,关于颜色和气味的记忆也在不觉之间荡然无存,甚至一度怀有的那般鲜活的感情也一步步退往记忆的围墙之外。”——村上春树《托尼瀑谷》
时间的围墙
坚硬如铁
可以切割记忆
将褪色碎片分开
锁入冰凉的牢房
在潮湿生藓的角落
忘掉你的温度
时间的围墙
跨过记忆的围栏
可以捆绑衰弱想像
不再每晚拥抱一个肉体
不在来的时候忘掉去的目的地
不再失去围墙
失去可跨越记忆的超高围墙
让时间鲜活蹦跳
在回忆温暖的画面中
记录
记得
记住
2019.4
“我希望自己能写这样的诗。我希望自己也是一颗星星。如果我会发光,就不必害怕黑暗。”——王小波《我在荒岛上迎接黎明》
我写了烂诗我不高兴
不敢出街见人怕被批评
想要落得自由自在一身轻
可心在樊笼黑暗中等待天明
我写的烂诗是一块毒疮
看在别人眼中我心慌慌
不要告诉我其实是冤枉
既然写了就大胆地声张
我要声明烂诗非我所要
我比谁都想要写出好诗
可才华有限我是江郎应知道
当初不该一头栽入这里
这里有文学最冠冕的皇冠
这里是情感最升华的地段
可我是一只缺了脚的小鸟
经常飞过却总是停驻不了
我不停拷问烂诗中的自己
期待黑暗中发光有何意义
2019.4.9
“if five cooks can spoil a broth, what may not five captains do with a pleasure excursion.”— Mark Twain “The Innocent Abroad”
汽船在海上的日子
因为苦闷,不得不苦中作乐
遇上五人自称船长
五个人有五个脑袋
每个脑袋装着不同期待
你比如说,此刻天晴
下一刻未必蓝天常在
浩瀚海上,船长的指令灵不灵
需不需要五个脑袋同时清醒
并在暗黑风雨的惊涛骇浪之外
共同等待,聆听一种声音
一种来自天际外,意识下
信誓旦旦的共同语言
手掌五指有长短
船长五人有肥瘦
这艘奇怪的汽船有没有脾气
五名船长驾驶的汽船
无名地,航行在无际的海面
有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五个脑袋经常打架时
却只能共用一双眼睛
来从望远镜中目测前方来船的方位
距离多远,只能用一双臂膀
用力扭转
这船的命运轮盘
在偶尔悲伤的调调中
在看海的苦闷日子里
扭向一些欢笑的片段
2019.5.14
“同一個人,過街時討厭汽車,開車時卻討厭行人。”——余光中《我的四个假想敌》
多少花开花落之后
我才学会,换位
看见时光在你白发上的作为
听见岁月直叩我心的责备
当大雨下成倾盆
我要如何理解街上
一个瑟缩的乞丐儿
即使你在我俩共伞的当下
伞沿飘洒着水花
是不是就无需说话
你的手握在我手中
就像当年年纪小
我蹦跳上学的路上
你欲放不放的牵挂
多少个花果飘零之后
我才读出你眼中的寂寞
听得见你心底的啰嗦
换了是我,谁愿意晓得结果
2019.4
“這裏比外面的世界要遲兩日。「別有天地非人間」嗎?風景的代價是時間,神仙, 是不戴錶的。”——余光中《吐露港上》
如果一天,天晴
远山黛绿叶色新新
我向往的山中生活
突然来到眼前
时间会不会放缓脚步
慢悠悠踱过蓝天的随意
阳光继续恩慰大地
暖暖的回忆逐渐成形
在浓稠异质的时光流淌
我多么热切地想与你携手徜徉
蓝天绿野,林间小溪
当点滴不成片刻
流水终不逝去
星星之芒钉在天际
月华甦醒在夜里叶端
四处是童话的世界
你款款走来
在凝固的时空
我们携手相扶,穿越自
神仙遗漏的配錶
网罗所有逃逸的精灵
一刻一划
走出时间的倒模
在深山野林溪水过处
回看祂最初的样子
2019.5
“逝去的人已经过去,活着的人还要活着。别把积怨埋在心里,会中毒的。”——电视剧《大江大河》
1.
她骑着车
穿行花丛间
阳光洒下
就成了她的笑容
她头上戴着花
四方的相框围着
烛光摇曳
成了他眼中的泪光
喊到喉咙破了
追悔也来不及
那天只有她一人
在鲜血中护着肚中的孩子
他跑前线去了
人群的浮躁眼看要闹事
回头在领导的办公室里
噩耗传来却要了他的命
2.
本村一妇女怀孕不慎跌倒
失血过多送院后不治身亡
3.
姐走了,家中只剩两老
他说过要好好照顾她的
可是生命就在眼皮子底下溜走
脆弱如斯,撕心裂肺
要原谅多少次
才能宽恕一个错误
要放开多久
才能忘掉伤痛
积怨会慢慢稀释
不能让仇恨变成剧毒
他姐的死,他逝去的妻
会在天上许愿
让活着的人努力活着
让逝去的人不带遗憾
2019.5
“头上蓝蓝的天,我怎么看也看不见…”阿牛陈庆祥《城市蓝天》
两边都是高楼
中间又起一栋
拥挤成创意的杀手
隐私在狭窄空间里放大
蓝天被叼成碎片
绿茵散落在阴影
摩天大楼的基础雄厚
一切从地基说起
拔地而起的高楼童话
没有王子和公主
只有钞票和钢架
层层水泥建筑在昨夜风中
吹响起异地的乡音
汗水和鲜血献给了建筑
空间里容不下非法的树
每一个工地每一次工程
每栋高楼高高在上
每座大厦叨叨念念
老鹰远远地绕过鹰架
老鼠喧闹着爬过鼠洞
天空,继续谋杀创意
钢骨,继续侵占空间
天空,继续谋杀创意
老鼠喧闹着爬过鼠洞
老鹰远远地绕过鹰架
每座大厦叨叨念念
每栋高楼高高在上
每一个工地每一次工程
空间里容不下非法的树
汗水和鲜血献给了建筑
吹响起异地的乡音
层层水泥建筑在昨夜风中
只有钞票和钢架
没有王子和公主
拔地而起的高楼童话
一切从地基说起
摩天大楼的基础雄厚
绿茵散落在阴影
蓝天被叼成碎片
隐私在狭窄空间里放大
拥挤成创意的杀手
中间又起一栋
两边都是高楼
2019.5.23
“我就是那颗棋子,我甘心情愿做那颗棋子!”大陆电视剧《破冰行动》
人生如棋,我原以为
自己必然是挂帅拜将
谁知黑白一勺
我仅是小小的棋子一颗
在纵横十一路的棋局里
也不过占有三百六十一分之一
哪天出鞘,亮出颜色
上阵杀敌,还得看下棋者的心情
也好吧,好过很多其他人
甚至连棋子也沾不上边
我的用处既然是填满一方天地
那我也得识趣
在任务完成之后
静静地呆着,或许
下一刻就被对手取走
直到棋局终了,可能吧
我也蜗居在一角
到时不要忘了数一数我周遭
白比黑多还是黑多白少
别像我的头发黑白永远参杂在一起
既不分明,也无是非
胜负之间,必须高下立判
我才惊觉自己是一颗慢慢褪色的黑棋
让岁月给漂白
2019.6
“
‘这就是海。’他告诉我。我很扫兴,问他海的那边有什么。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海没有那边。’—加西亚·马尔克斯《活着为了讲述》
曾经有人问过
你那边几点
也有人喃喃自语
过了这片沙漠
是另一片沙漠
这个人写了一个消失在风中的小镇
一个百年的家族史
在他年老的时候
他回忆起外祖父
告诉他说:
海没有那边
他们那时正快步走过
骄阳下荒芜的盐碱地
之后无数次见识过大海的这边那边
他依然认为
海没有那边是一句经典
我在惊喜中跃起
终于又找到一个
写诗的理由
不管写实还是抄录
这边那边
沙漠的寒碜和时间之广袤
我心中突然百倍徒增
灵感的泉涌
还有比海更神秘吗
当然,我从来没有在海的这边
看过海的那边
当然,我也没有人可以问
你那边几点
沙漠的魔力从荧幕中穿越而来
当然,我只能静坐
掩饰住心中奔涌的欣喜
为了另一片的,为了那边
的勇气
2019.5.1
“女人的悲剧,就是这两者之间的冲突:总是作为本质确立自我的主体的基本要求与将她构成非本质的处境的要求。”—西蒙波伏娃·第二性
欣然翻页
掉入文字的迷宫
瞬间冷掉
一排排的机关枪
嗖嗖击毙
多少亿万脑细胞
扑面而来
一个比一个生僻
我要如何理解你
一如你说的法语
被第三者用定语
勉强的转化文字
切断,组合,联想,再切断
每个字我都认得
就是不懂这句子
我要如何抗拒你
那完美无瑕的脸
被化妆品用自卑
夸大得无以挽救
眼睛,鼻子,嘴唇,眼睫毛
你的五官都精致
就不该染上红尘
冷汗飙过,我以龟速渡页
[ 點閱次數:12915 ]
“Unable to perceive the shape of you, I find you all around me. You presence fills my eyes with your love. It humbles my heart, for you are everywhere.”——《水形物语》
《水之四章》
一、《白开水》
醒来之后我就打开报章,和往常一样
报纸是一本账目
记载着国家和人民的流水账
我每天像白开水喝下
可是总觉得很渴
数数日子,光阴像个开瓶器
或许因为我已经没有
记账,很久了
在新闻线上奔走
日子像神经一样绷紧
截稿前的冷汗从指间颈背渗出
双眼的瞳孔放大缩小又放大
脑中“轰轰轰”像烘炉生着火
待文字佳句淬炼成功
和着标题登上明日早报
头条的独家载名报道
只有在迟迟的午后一顿下午茶
才有时间美美地享受自己的杰作
大大的标题下方是熟悉的名字
我不仅是我,我还是芸芸众生
一个漂亮的签名式
慢慢的慢慢的,日子拖得越来越长
像被稀释的中国茶
一口吞下只是满嘴的滚水味儿
警察、高官、家属、民众、目击者
皆成了记录簿上的符号文字,圈圈点点
点点圈圈,人生的交叉点
我们在一次次的意外中交汇,彼此走上
平行或交错远去的方向,背离
初衷,是冉冉升起又落下的太阳
阴影下散落一地的片言只语
厌恶上班和时间玩对抗
工作是一幅画好的地图只要循规蹈矩
就能抬头晴天雨天低头寻路走路
身体开始对白开水免疫
上千上万的细菌微生物
一骨碌就顺着肠道下肠胃
水分扩散,进入血管中被带往身体各部分
细菌留下找机会就氧化
结果一肚子风,鼓胀难受
对抗时间的下场,就是到医生处拿张病假单
假装生病,自残自虐
病到心里头去,才下意识
醒过来,我还是继续看报
这次真的醒了
看着没有自己笔迹和心迹的报道
羡慕别人,像嫉妒有氧活性水和反渗透水
索然无味的白开水
直白到底
二、《蒸馏水》
从没尝过爱的滋味
你的温柔就是蒸馏水
我踟蹰,徘徊在花影外
只会打弯弯的嘴角往上凝视你的眉
经过摄氏一百度,高温烹煮
我可以抵受任何热情的事物
却抵挡不了你的温情
糖一样的融化在我心底
残忍是事实
温水煮蛙温柔的虐杀
永远只能在激情的爱恨当中去味消毒
冷却下来我一身纯净的沧桑
高楼有高楼的忧愁
咖啡独处,在当下的时光精馏
当我愿意粉身碎骨俯冲下烧瓶那刹那
你的甘甜苦况,我想静静享受
三、《红墨水》
一抹痕迹,从此
你是我的一百分
标杆在前,我脚下千斤重担
蓝色,红色,蓝色,红色
年中的成绩单阴晴不定
有些鲜红像血一般触目
有些伤痕深得历历在目
勉强撑着半片破碎的天空
徒手绘出自己的未来,需要
跑多远的长途,啃多硬的骨头
舔多苦的抹桌布,磕多少次的响头
谁会在风中回应
一勾一划
红,蓝
是
非
不分你我
在绿草和鲜花的石头路上
红墨水可以染出一地的红花
怒放
四、《雨水》
蓝蓝的,懒懒的
是清晨突如其来的雨水
清凉如夏天,大树下
看不见日头的湿泥土上
我从梦中看见过去,雨中的过去
一个人的湿透白衬衫
两个人的距离有如一个城市到另外一个
雨水一直在飘动,从一处地方移到另外一处
如果你在雨中,我同时也在
希望能听见雨的心脏
在跳动
对呀,就是懒懒的,蓝蓝的
像一曲悠扬的乡谣乐
我又走在那条小路上
雨一直下
雨水穿过我的记忆直抵你的心门
带来酸酸甜甜就是我
也是你
的话
希望,能拉近的
两座城市,两盏路灯
路上的两个行人
你的我,我的你
在一起倾倒如注的雨水当中
2018.7
2019.3
《读我如书》
"I'm an open book, but it's an old story."--Netflix drama “You”.
你完全可以相信
书中所言
因为我就是那本
摊开的书
但是,旧事已过
我也不敢掀翻
情节纠缠的章节
回到上页
来仔细抚摸、磨蹭、自由咀嚼吧
我是一本故事老套的线装书
不想再提起,情怀不再
请聚焦这摊开的一页
你完全可以相信
我口中所述
故事旧是旧了点
那的确是我
2019.3
《咬牙切齿》
“Sometimes, to survive, you have to show some teeth.”—Netflix drama “You”
有时候为了生存,你不得不显露怒气
对于多余的人,对于琐碎的事
有时候,你的生存,仅仅就是你的生存
露齿而笑,或獠牙怒吼
都是必须且同时进行中
直到你分不清当下是愤怒还是
恭维或附和一个陌生者的胃口
更多时候,你总是沉默,转身离开
在舒畅开阔的天台上看天空
一阵阵风,冷了你那个憋得闷郁的心
这时愈加清醒的头脑,愈加愤怒的想起
刚才就应该给他一个巴掌,或者不屑的冷笑
为了面子,你才收敛起勃发的怒气
穿起国王的新衣,笔直的西装,装成一个
卫道者,奉承者,芸芸众生
忘了有些时候,你应该张口狠狠地咬
露出尖利的獠牙,狠狠咬出一幅野兽派印象画
这时候,你才是你自己,不是吗
《你眼中不起眼的自己》
"Unremarkable people do not worry about being unremarkable. "--Netflix drama “You”
卑微者不会在乎自己的卑微
不起眼者从来不担心自己毫不起眼
普通石头不知道石头的普通
闪亮的金子始终会在沙堆中发亮
我对你的赞美是真诚的
你像夏天怒放的花朵一样灿烂
花香扑面而来
还有谁能不受到诱惑
不用担心,你是永恒的
你的永恒存在我的崇拜里
我的眼神从来不会出卖我自己
请相信,你是最好的你知道吗
不要再用怀疑去质疑自己
你不是绿叶而是红花
你的人生纵使黯淡无光
在黑暗中发亮却是你的对抗方式
《父亲的期望》
-What kind of man do you
want to be?
-What kind of man do you want me to
be dad?
--Netflix series “Sex
education”
少时不晓得世事艰险
想得高也摔得重
父亲的期望像座山
横贯在前方
总是以为唾手可得
却又难若登天
离家后得到渴望的自由
才知道什么都需要代价
父亲的期望像片海
围绕在四周
总以为可以轻易靠岸
却不得不努力划浆
不管压力山大,还是情深似海
父亲总有一个担忧的眼神
看着他的永远长不大的小孩
我想失败了却不敢承认
我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至今我还在问
想起当年父亲的问题
他的期望他的认真
至今我还在问,还在问
20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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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小林就和我相约在茶室见面。才一见面,他一屁股坐下,就向我大吐苦水:“我老婆有了,是个意外。”
看着他蹩眉头的烦恼样,我缓一缓气氛:“有了很好哇,你升格做爸爸了。”
“问题是,我还没有作好做爸爸的准备。”小林透露他烦恼的真正原因。“你知道啦,我连自己也顾不上,哪里还顾得上小孩?而且我平生有三怕:塞车,便秘,和小孩的哭声。如果你说给我一个小孩而且还要是自己的骨肉,天天对着他看他又哭又闹,我哪里还受得了。”
我呷一口咖啡细,懒洋洋地回他:“也不见得每个小孩都是哭哭闹闹的。再加上你老婆可以辞去工作全职带孩子,你就可以无后顾之忧了。”
“问题是,我老婆打算做完月子后继续工作,把带孩子的重任交给我外母。”“这很好啊,有什么问题?”
“你不知道,我外家在外坡,外母要来我家带孩子,既要住在我家,又要求我请个工人帮她。衣食住行加上佣人工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突然深深地吸一口气:“最重要的是,我岳母对我有偏见。”
“哦?难不成她不喜欢你?”
“唉,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总之她认为我没有出息,不像她其他的女婿都是事业有成,有头有脸的人。你知道啦,我以前做一个小小的记者,薪水一个月才两千多一点点,要供车付房租又要和老婆使用,简直就是月光族。只有老婆省吃俭用储蓄到少许存入我们两人的户头。后来换工加薪了,可是就正式签字结婚,又要供楼,老婆把我每月仅余的丁点零头也存入户头,所以我根本到了月底就捉襟见肘。岳母看到我们这样的情况,每次在我身后向老婆申诉,她知道我听见的,我觉得她就是给我说话听。唉,不说了不说了。说起来就气。”他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小林从学院毕业后就一直在报社担任记者,由于表现标青很快就被挖角,鱼不过塘不肥,是这一行的真理,他被挖角的消息传出后,公司马上给他调薪,可是他的经济状况还是苦哈哈的,我认为这和他的用钱习惯有关。
虽然涨了薪水,他最后还是选择了过档,到另一家报馆担任副主任。毕竟人长大了,也没有再多的青春来挥霍,见到机会就一定要把握。升格成为副主任后,他对于这个新的角色还是有点不习惯。既要管人,也要做行政,是他以前最唯恐避之不及之事。等到事业渐渐步上正轨,现在却爆出老婆怀孕了。他要做爸爸了。可是,他却慌了手脚。
“那,你打算怎么办?不要那个孩子吗?不可能啊,你老婆的年纪不小了,堕胎很伤身体的,何况这里堕胎是犯法的。”我故意危言耸听,我知道他很爱他老婆,他不会要老婆堕胎的。
他眼神有点朦胧,茶室外天色早早暗去,如今是十一月尾,开始昼短夜长的季节了。小林摇了摇他那头发剪得剑拔弩张的头,用舌头舔了舔下唇,紧紧地挽挽嘴,视线从虚空中又回到近前,最后落在茶室墙壁上的一幅海报上。
“壮男根,补虚肾,。。。。。。 6799”,海报上是一瓶饮料,附上宣传文字。
“那是个很冷的晚上,外面下着雨。我们上山顶去酒店住了一晚,因为拿到两张演唱会免费票和酒店客房优惠,所以就当作是放自己一天假,陪老婆上山,放松放松。
“外面下雨,我们没有兴致出去,就躲在酒店客房中。哼哼,还能干什么。那晚特别兴奋,临到紧要关头,才发现没套。可是两人都管不住下半身,结果就发生了这次意外。
听到小林的描述,我仿佛可以见到酒店房中的大床上两具肉体在近身肉搏,突然女方大叫一声:没戴呀?!男的还在叱喝哧嗬,不管了!又埋身抽动。女声担心:要是有了怎么办?男的汗流满背:有了再算。你不是安全期吗?啊啊啊啊。合二为一的躯体随着节奏而抖震,两人再不说话,因为呻吟已经取代了思想。就在这个冷雨夜,小林的烦恼种下了祸根。
“他妈的,你要负全责啊。只会贪图一时的快感,难道不知道要付出代价吗!人类就是这样贱,特别是雄性动物,到了紧要关头,只会用下半身思考。”我促狭的捉弄他,我们俩的友情,经得起这种调侃。
“老板,你以为我想的咩。谁叫那时候控制不了自己。真是很大镬。吊。”小林情急,粗口都出来了。
云顶山上真是一个催情的地方。“你还记得那次你在山上看见一串项链,冲动之下买了给那时是你女友的老婆,向她求婚吗?”我提起这件事,想当时他用尽一个月的剩余薪水,买下那串项链,值千多块。真他妈的豪气,可是后来灰头土脸地跑来我家门前,低声下气向我借钱应急。
如果我们不是好朋友,这笔钱借出去收不回,我也就不会放在心上了。可是记得也好,假装不记得也罢,江湖救急是义气儿女应有之举。那区区两千块,就当为友情埋单吧。
现在他要当爸爸了。小林的犹豫溢于言表。他曾经告诉我,他俩结婚不打算育有孩子,过两人世界就心满意足。我当时问起缘由,记得他提起他父亲和母亲离婚的事,后来也不便多问。“因为你的单亲家庭背景,导致你恐惧甚至畏惧生儿育女,害怕不能给孩子幸福。”我直言不讳。“其实,你完全可以放下心防,敞开胸怀,迎接属于你们两人的心血结晶。只要你一步一步来,就可以做得到。”
“你不用安慰我啦。我知道没用的。我现在单是听到老婆有了就已经这么紧张,万一孩子真的出世了,我看我会得父亲产后抑郁症。”小林有点颓丧地说。夜幕低垂,除了茶室内灯光守护一室的明亮,茶室外黑暗中仅见一盏盏路灯,在互相连接彼此发光,企图突破黑暗的枷锁,洒下几点光明的希望。华灯初上,是时候回家了。
那天以后,我再次见到小林,是在他的家中。
小林不知道因何用了我家地址,结果他的信用卡账单寄来了我家。我一看看,大惊,欠款逾十千块,还是两张卡各欠了十多千。我通知了他,他正忙着其他事,我看左近也没事可干,就说直接拿去他家。反正他搬家后,我也没去过新家,顺道造访,也好探看他一家子。
按照他给的地址,用谷歌地图找上门,只见门外停着他的第二国产车北叉,铁门关着,内门没锁,听见我的叫门声,小林从门内探了探头,好像在和谁讲电话,向我比了比手势。我稍等一会,“噔叻”一声铁门打开,我跨步进去,他在内门迎我:“不用劳烦你啦,这么远还要拿过来。”我“嘿嘿”地毫不客气:“不亲自来了解,怎么知道你还用我的地址去做了什么事哦。”
他打个哈哈,“别开玩笑啦兄弟,那时候因为常搬家,怕收不到信,所以借用了你的地址。怎么?这个数额……”他皱皱眉头:“有点问题,不用紧,我会去搞掂,你放心好了。下次我让他放回我现在的地址,就不会烦到你了。”
小林钱过手像流水,他欠了那笔帐也不出奇,既然他不说,我也不好点破。我环首四顾,屋内摆设简洁大方,是他老婆的风格,客厅正中墙壁上挂有一幅西洋风景画,是一个海边夕照的风景。家私以木制居多,除了电视机前居中而放的三人座沙发,其他都是油上奶白色的木式橱柜和桌几,在沙发旁边的小几上摆放着一个花瓶,里面供放着几束鲜花。
小林让我坐在沙发上,他随手拿了一张木椅在旁坐下,翘起二郎腿。他的精神似乎不错,比我上次在茶室见他时好了点。他主动提起他的老婆:“学敏今天去产检,我刚早上陪她去,回来后她说要去买些东西,我就放她在街角的店铺,她说等下搭Grab回来,我一直说要去载她,她说你来了不要让你吃闭门羹,执意不让我去。”
我第一次见到小林这么婆婆妈妈扯这么一堆话。他眨眨眼,嘴角有点向上撅。我故意撩他:“你不能这样,赶快去载你老婆,不然她出事了怪到我头上来。”他哼哼两声:“老兄别玩我啦,我已经很小心了。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来我多么压力,什么事情都要先想到我的老婆和肚里的孩子。你也没看我,体重也轻了几公斤。”
我现在才发觉,他的精神炯炯似乎来自日益消瘦的体态。“几个月了?”我转换话题。
果然,他笑容可掬:“六个月了。医生说走动走动对胎儿也有益。所以每天我都陪她去散步。刚才我岳母也在,所以我才放心让她去买东西。不然你以为我傻的咩,六个月喔,一切都得小心至上咯。”
屋外传来车声,小林反应迅速,起身开门。学敏在她母亲携扶下,挺着圆鼓鼓的肚子,小心翼翼的走进门来。“嗨,你来啦?”学敏和我不是很熟,但毕竟都是同一学院毕业,彼此认识。“你慢慢,小心小心。”我也和她母亲点一点头,唤声安娣。她母亲意外的回了我一个微笑。还挺和善的,不像是个势利眼的人。她俩进屋一个上了楼,一个进了后面厨房。我和小林继续谈。
“你老婆回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下次再来。”我正打算告辞,小林突然神秘的拉我到一角,压低声调:“上次我和你讲的事,你千万别告诉学敏。你知啦,费事她想多多。”
我看着他的眼睛,会意的点了点头。
从他家出来一直到回家的路上,我在车上不停地浮现眼前,交替出现的,都是小林两夫妇的身影。一个是小林紧张犹豫的样子,一个是学敏淡然自在的神情。
终于回到家,握着驾驶盘,熄掉引擎,坐在司机座上,我深深的呼气,默默祝福这对小夫妻,最终将能克服万难,成长为人父人母。
此文也刊登在《南洋商报》电子版副刊商余——【南洋文艺】我老婆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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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出版社于2003年成立于馬來西亞吉隆坡﹐由一班年輕的中文寫作者組成﹐目前以業余方式刻苦經營。其成員背景多元﹐來自廣告﹑資訊工藝﹑新聞媒體﹑出版﹑音樂﹑電影甚至投資界。有人虛實並行﹐除了經營網上"有人部落"﹐也專注藝文書籍的出版和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