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章砚台

一、萧何月下追韩信

二、

文王寻访姜子牙

三、

红拂夜奔随李靖

四、

守城吏追索老子

 

第一幕 萧何与韩信

时间：月夜

地点：荒村小店

人物：萧何，汉初高祖刘邦的宰相，治国名臣，能识人用人。

韩信，汉初三杰之一，助刘邦打天下，骁勇善战，有大将之才。

店小二，荒村小店的年轻伙计，性格单纯，向往过平凡的日子。

 

[第一场]              店小二和韩信

夜晚。乌云蔽月。四野无人。荒村外的一间小店，已经打烊，店内只剩下店小二一人在打扫收拾。忽地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接着雷电巨响，一名劲装男子手提包袱，匆匆迈步进入店内。

小二：客官，我们打烊了。

男子：（望着店外天色，头也不回）我知道。

小二：客官，我们打烊了，不做生意了。

男子：（依旧抬头观察天际，拍拍身上衣裳沾着的灰尘）我知道。

小二：（停止手上收拾桌椅的功夫）客官，我们打烊了，不做生意了，你明天请早。

男子：（这下终于回过头来）我知道。（将包袱放在桌子上，自个儿拉开椅子，朝外坐下。）

小二：（走到男子身旁，恭恭敬敬地）客官，我们打烊了，不做生意了，你明天请早，这里不供

留宿。

男子：（转过头来，向着店小二）我知道。

（两人对望，好一阵子，静默约一盏茶的时间。）

小二：（不约而同）客官你——

男子：（不约而同）我只是——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嘴。）

小二：客官您说。（比个手势）

男子：（拱手作揖）在下淮阴人韩信。深夜赶路，错过宿头，眼看大雨在即，经过此处看见灯火，来此暂行避雨。不知——可否？

小二：客官您是要在这里避雨啊？可以是可以，不过小店已经打烊，没有什么酒水可以招待客官您。而且——

韩信：我也不饿，无须酒菜。——唔，而且什么？

小二：而且，这场风雨怕是很长命，一时三刻不会停止，我收拾完毕，此刻就要归家，小店黑漆漆的，客官您孤零零一个人——

韩信：不碍事。我韩信什么风雨没见过。荒村。小店。暗夜。狂风大雨中，独自一个人。没什么好怕的。

小二：那好。客官您自便吧。

（店小二继续干活，收拾打扫，熄灯闭户）

（活儿干完了，店小二准备离去，手捧着一盏油灯，放在韩信座前。）

小二：客官，这盏灯就让给你了，反正外面风雨大，我家在附近，路都走熟了，闭着眼也能到。

韩信：（怔怔看着店外风雨飘摇，满怀心事，随口应到）唔。

小二：那客官，您好生呆着，我这就走啦。

（韩信仍旧眼望着店外黑暗之处，出了神。）

小二：（轻轻叹口气）哎。客官保重。（举步往外走）

（一阵雷电巨响，大地仿佛震颤一下，狂风把雨势猛洒进来，店小二跄跄踉踉退后几步，不得不停下步伐。）

韩信：（猛地挺立，回身抽剑舞了个剑花，左手拈个剑诀，朗声道）兵分两路 ，前后夹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小二：（躲在一旁，哆嗦）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韩信：（僵立片刻，颓然坐倒）罢了！罢了！

（一阵狂风刮来，油灯激烈摇晃，顿然熄灭。）

（好一阵子沉默，黑暗中，风声雨声肆虐）

（擦火柴声，店小二将油灯重新点亮。）

韩信：（如梦初醒）怎么？你还没回家？

小二：风雨太大，有家归不得也。

韩信：（若有所感）风雨太大，风雨太大，有家归不得。——无家可归者，哪怕再大的风雨，也不知要去向何方。

小二：（径自走到门边，看看店外）好久没见过刮这么大风的雷雨了。

韩信：唔，好久没见过，雷雨了。

小二：要是一个人留在这里等待，怪寂寞凄凉的。

韩信：（跟着幽幽附和）唔，一个人等待，怪凄凉的。

（小二脚步轻巧地溜入柜台内，再度出现时，手中拿着一瓶酒和两个酒杯。）

小二：客官，算你我有缘，这是我收藏的私己货，今晚和你干了。

韩信：（见到酒瓶，闻到酒香，眼睛一亮）好样的！小兄弟，今晚有酒，有喝酒的伴，再大的风雨，也要拌了下酒！

（两人对坐，倒酒畅饮，你来我往，干了一杯又一杯。很快的，酒瓶见底了。）

韩信：（倒了倒空酒瓶）叱！这么快就喝完了。不过瘾。酒都没到肚肠呢。

小二：（手掌撑着脸发愁）唉。我就只有这一瓶酒啊。工作了一个夏天才存下来的。

韩信：（大力拍了拍店小二肩膀）别愁。等哥哥我打仗出了名，多少美酒不都一坛一坛捧回来，和小兄弟你痛饮三天三夜！

小二：（好奇）客官，您是带兵打仗的将军吧？

韩信：（自豪的）唔，现在还不是，将来必定是。

小二：您带的兵多吗？

韩信：（起立，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多！当然多！多多益善。（豪情万状）

小二：那，您为什么（头一歪，沉思）深夜一个人的，来到这个四野无人、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地方呢？

韩信：（神情落寞，颓然坐倒）哎。

（一阵狂风又再袭来，灯灭，黑暗笼罩。）

（静默一片，但听得风声交杂雨声，凄厉揪心）

（灯火渐渐亮起，店小二再次把油灯燃起。）

（店小二坐在韩信面前，却不敢正视他，怕勾起他的伤心事）

韩信：（语气平和）楚霸王项羽骄横自负，看不起其他将领；汉王刘邦昧不识人，不懂得起用大将之才。我只好求去。我，只好求去。我，只好，求去。（垂下头，手里一紧，举起空杯，仰头一饮，更无滴酒，只好又颓然放手。）

小二：听将军之言，好像非常失意。

韩信：（无言）……

小二：难道就没有人赏识将军的才干么？

韩信：（继续无言）……

小二：难道就没有人发现将军的才华呢？

韩信：（低头，再度无言）……

小二：将军这么能干，难道就不会被人发掘出来吗？

韩信：（歪起头，欲言又止）——

小二：（越讲越激动）将军这么有才干，却没有人发觉难道不是太浪费了吗？

韩信：（一拍桌子）有！

小二：（精神了，紧接着）谁？

韩信：他！

小二：他是谁？

韩信：就是他！

小二：谁是他？

韩信：（咽口气，用力一字一字地）萧——何——！

（狂风再袭，灯火又灭）

 

[第一场完]

 

[第二场]              店小二和萧何

时间同上。大雨初歇。正是黎明前天色最暗的时刻。荒村小店内。店小二一人俯睡在桌上。萧何追踪韩信来到此处。

萧何：请问，有人吗？有人在吗？（摸黑进入店内）（摸索着点亮桌上油灯）有人吗？（看见店小二）喂，醒醒。醒一醒。（推推店小二的臂膀）

小二：（揉着惺忪睡眼，醒来）谁啊？

萧何：小兄弟，你有见到一个英气挺拔的青年男子，背个包袱经过此处吗？

小二：（起身伸个懒腰）啊——呼，这里经常有人经过，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都有。客官您说的是哪一位呢？

萧何：是一个身材健壮的年轻人。唔，手中有一把佩剑。长得英气勃勃，气势逼人的。

小二：呀，您说的那位客官哪，他刚刚才——（转身一看）咦，我们刚刚才在一起喝酒聊天等雨停，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他——他怎么就不见了？

萧何：（喜形于色）是他？是他么？（兴奋得捉住店小二肩膀）真的是那人？你知道他往哪儿去了吗？

小二：（受宠若惊，讷讷的）他——他——我——我——糟了！（一拍大脑）

萧何：（紧张）怎么啦？

小二：我忘了问他，他要去哪里。

萧何：（平复心情，来回踱步）慢着，小兄弟（走到店小二面前），你认真想一想，那男子，他离开的时候，走的是前面哪一条路？是左边的那一条，还是右边那一条？（指着小店前方左右分岔的两条道路。）

小二：（捂着脑袋）我真的想不起咧，何况，他走的时候，我都已经睡着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萧何：（跺脚）哎呀。这关系可就大了。要是走错了路，那韩信可就追不回来了。

小二：（怯怯的）客官您……您……难道就是萧何大人么？

萧何：（兀自在懊恼）哎，到底是哪条路呢？选左边，还是右边那条？他会走右边，还是走左边？

小二：一定是了。您一定是萧大人。韩将军曾经提起过您的名号，他说，您是唯一知道他本事的人。

萧何：啊，那么他还说了些什么？

小二：哦，让我想一想。

（静默）

（萧何坐下，耐心等待）

（店小二准备开店的功夫，里里外外在店内忙着，但是动作都慢吞吞的，似乎真的在努力思考）

小二：（走到萧何座前）我想起了！（一口气吹熄油灯）（天色已微微亮，一阵鸡啼声）

萧何：（坐直身子）快说！

小二：他说，萧大人对他很好，还送了一样东西给他。但是——但是——他现在留着也没用了，所以就——（偷偷看了萧何一眼）

萧何：就怎样了？

小二：就把那东西送给了我。（伸手急急在身上摸索）那东西也不值钱，我也不是贪心，但韩将军硬是要我收下，我只好——只好——不过，现在既然您来了，我也就物归原主，还给你了。

（小二拿出一块石头，婴孩拳头般大小，色泽暗淡无光）

萧何：（双目一睁）是了！（伸手接过石头）一定是它，一定是它！（握着石头不停琢磨）不会错！不会错！我军有救了。汉王有希望了。天下百姓有福了。（转身向店小二，隆重其事地）谢谢你，小兄弟！我今日得以追回韩信将军，你是大功一件！天下局势因此而改观，汉王的霸业必将能实现。（拱手作揖，转身待走）小兄弟，后会有期！

（萧何大踏步往外走去）

小二：（目送他离去，喃喃自语）他真的追得上韩信将军吗？（摇摇头，皱眉）那石头是怎么回事？它真的有重要的线索么？（歪着头老半天）韩信将军真的那么厉害？有了他一个人，汉王就能打下整个江山？

（店外，萧何又匆匆赶回来）

萧何：（迈步入内）小兄弟，你的油灯借我一用，天色将要大亮，可惜前路难行，需要你的油灯帮忙照亮照亮。

小二：萧何大人，（踏上一步）敢问一句——

萧何：（拿了油灯）唔？

小二：你怎么肯定韩信就是你要找的人呢？

萧何：（微微一笑）呵呵，因为这个。（摊开手，手掌里是那颗石头）

小二：（不明所以）这个石头？！

萧何：这不是石头。普通人看到的，它是一颗石头。但是我看到，它是一块美玉。

小二：（惊讶）呀？

萧何：韩信现在别人眼中，或许也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石头而已。只有这颗石头本身，它才知道自己是什么材料。而我，却也能分辨得出，哪一块是普通石头，哪一块是绝世美玉。

小二：（诧异）赫？

萧何：石头知道自己是美玉，但是也没有用，因为其他人不知道，也不相信。唯有把石头变成美玉的人，对这块石头来说，才真正重要。

小二：（有点糊涂了）噢？那这石头其实也不是美玉吧？

萧何：（神秘一笑）呵呵，你不是石头，所以你不知道。我说它是美玉，所以我最清楚。

小二：（难以置信）哦？为什么一定是韩信？为什么不是别人？

萧何：（摆一摆手，掉头就走）我追上了，他就是韩信。今天追不到他，明天有一个人，也会叫韩信。呵呵呵，再见了，小兄弟。再见。再——见——

（萧何终于走远了。头也不回的远远地走了。）

（店小二继续干起开店的活儿，越干越起劲，动作越利索。）

（忽地，他停了下来，身体凝定）

小二：可是那块石头，到底是哪一位壮士留给我的呢？是韩信将军吗？还是林公子？又会不会是华将军？怕不会是那姓蔡的大爷吧。（满腹疑问的，转过头背过身）可那的的确确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呀，不就是一块石头嘛…………

（鸡啼二遍，天蒙蒙亮了）

 

[第二场完]

[第一幕终]

[ 點閱次數：107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