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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二十幾載居住過五六個城市。在每個城市都沒有停留太久,姑且不論留下的記憶與痕跡的深淺,但至今依然能夠說出每個逗留過的城市,當初的氣味與粗淺的模樣。人類對氣味的知覺其實非常強烈,味道在不知不覺中飄入鼻間侵入腦細胞,也在儲存區找位置自己住下來。也許某天離開了,卻在另一個地方另一個城市遊走時,聞到某種氣味,停留在原地快速組織搜尋,過往畫面重見天日。
身體的嗅覺知覺,是人類寶貴的財富。是人類與外在環境接觸的首要媒介,一觸能牽動所有肢體。近年來,許多電影工作者依據自己身處或對於該城市的嗅覺知覺,以非一般的電影語言編寫他們心中的都會面貌,有者更似傳奇與狂想曲。拈指數來有Martin Scorsese、Francis Ford Coppola、Woody Allen的「New York Stories」,可愛討喜的「Paris, J’taime」,韓國新秀導演朴志緣的動畫「她所無法避免的城市事件簿」,連接起上海與香港兩座城市的電影往事的系列紀錄片「電影•雙城記」等等。最新出爐的是由Michel Gondry、Leos Carax跟Bong Joon-Ho,兩個法國導演與一個南韓導演,帶著他們的外來眼光剖析東京,以自己豐富感性創造力,譜寫出的「Tokyo!東京狂想曲」。
三個導演深深覺得東京是一個很有趣的城市。當所有城市都在進化,如巴黎或紐約,都還能在傳統與革新兩者間的角力制衡下取得一個平衡;東京似乎是注定是要永劫回歸地發展下去。這個光怪陸離城市的巨大包容性本身就是部電影;來自這個不會窮盡的複合體,毫不安穩、令人眩目的能量丰盈得快爆炸!於是導演們從rhapsody的角度出發,以一個奇想念頭往三種傾向發展。當它們碰撞在一起,就成就了獨一無二的火花,也就是「東京狂想曲」。
電影由三個不相干的故事組成,唯一共同點就是發生地點在東京。不過在不同地點播放似乎單元的次序也不一樣,在新加坡登場的第一單元為『室內設計』。由以「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廣為人知,並曾獲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劇本的Michel Gondry操刀。喜愛藝術、胸無大志的女孩隨懷抱電影夢,恃才傲物的導演男友前往東京,悉心照料從旁協助,屢屢被男友嘲笑沒骨氣沒志向沒用,興趣沒辦法當飯吃。某日早上起床女孩發現自己胸口被掏空了,然後在行走間慢慢變成了一張椅子。她惶恐間輾轉跟隨一個音樂工作者回家,被他坐著彈琴、書寫、用餐。音樂家出門後,她恢復人型,靜靜的給與自己好友劈腿的男友寫信︰…我從來沒覺得自己那麼有用過。
第二單元『天下為'屎'』,由曾拍過口碑佳作「Les Amants Du Pont-Neuf」,並獲坎城國際影展青年評審團獎的Leos Carax發揮。其內容如夾心餅中間的內陷,瘋狂搶眼,還狠狠壓了大日本主義的囂張,仿佛秋葉原事件的預演。Leos Carax的御用男主角Denis Lavant扮演從下水道鑽出來,說著不知名語言,只吃代表日本皇室象征的菊花以及鈔票的怪咖Merde(merde在法文中為屎之意)。Merde時不時就跑出來大鬧東京市,搞得市民惶惶。有天他在二戰軌道中發現了手榴彈,興起跑到街頭引爆造成死傷無數而被政府逮捕,在一番極端又激烈的辯論輿論示威抗議之後被判處死刑。只是死刑執行之後,Merde竟然沒死,還在電光石火間落跑了!當熒幕上的政府官員翻譯律師,以及熒幕外的觀眾還在疑惑Merde的下落,導演很惡搞利落的打上字幕︰The revenge of Merde,coming soon!還把美國鈔票的華盛頓像涂改成Merde的樣子,大辣辣的寫上︰Merde in America!
第三單元『搖擺東京』,來自曾獲聖塞巴斯蒂安國際電影節最佳導演,電影THE HOST的導演奉俊昊Bong Joon-Ho。光線繚繞開闊運鏡使電影仿彿一場詩意又冷靜的,開到荼靡的晚春夢境。香川照之大叔扮演的宅男,不知何故把自己禁足在家中,生活起居都靠一具電話來與外界溝通。我不太認同網路劇情大綱版本寫的「東京太便利也太擁擠」,一個人的自我封閉絕對源自內在感受,才輪到外在環境的影響。命定的一個星期六,他與送披薩的女孩意外展開了十一年來第一個眼神接觸。外送女孩的手上畫著許多按鈕,仿彿其無法開口的渴望。當外送女孩神秘消失,他決定鼓起畢生所有勇氣,拿出已經長蜘蛛網的布鞋,猶豫了一天一夜才得以跨出家門。他慌忙行走間愕然發現整個東京竟然空蕩無人,原來全東京市民都選擇成為繭居族(hikikomori),所有外送工作已由機器人代辦。他滿街狂奔不斷的敲門說︰你現在不出來以後就不會再出來了!從天而降一場地震,所有人驚嚇奔出家門,當震波平靜,所有人又面無表情的回到家中窩起自縛。男主角觸碰了外送女孩手臂上寫著愛的按鈕,爾後只聞地震聲,畫面全黑…
三個獨立的故事,三個恐怖寓言式的瘋狂奇想,由觀眾心中的都市形像以及文化感受去解答意向。『天下為'屎'』的怪物可解讀為解釋為人類的劣根性,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虛偽客套如日本整齊劃一的街道,一旦劣根性如不潔之物出來作亂就就惶恐不安、大肆批判的衛道人士嘴臉。『搖擺東京』像是一個寂寞預言,毫不留情的戳破人類越來越仰賴科技,許多身為一個人所應具備的靈敏度因此漸漸消失,透過五體直觀、人身接觸所能賦予我們的真實觸感也被忽略。『室內設計』某層面隱喻了椅子在一個家中的不可或缺兼被視之無物的矛盾地位,也可以是小人物的對於夢想信條的反駮。而導演的丟出的疑問、賦予的故事流線並非絕對,因為理解必須取決於觀眾感受中的城市,觀眾心中的城市。我們的的確確不能任感官發霉生塵,隨波逐流的去擱淺,呼吸別人所敘述的空氣,凝視別人所描寫的景色。
昨夜看完「東京狂想曲」已近深夜,路經地下道前往地鐵站。有處傳來歌聲︰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張/破碎的臉…我回頭,只見一對中年情侶或者夫妻挽著對方行走,歌聲來自他們手上的電話。我愣愣的看著這一幕,蔡琴的歌聲越飄越遠直到聽不見。腦海浮現「艾蜜莉的異想世界」裡,奧黛莉杜朵穿過地下道,聽見Frehel纏綿悱惻的吟唱︰如果你不在我身邊/我要如何活下去/我將無法再體會/幸福纏繞我心的感覺…仿彿下一秒,就將走入留聲機放映的另一個世界。
在新加坡這樣一個枯燥乏味、一板一眼的城市,遇到這樣的一件事,已經可以拍成一部短片了。何導宇恆問過我︰新加坡這地方妳怎麼住得下去還住了兩年多。我忘了自己怎麼回答,大概就是笑笑然後繼續喝酒。成年以後把自己分割開成不同姿態似乎成為一種必然;許多面目好像牙膏一樣,需要時就擠一點出來用。許多東西像牙膏一樣,每日都要用到。
曾想過若有導演以我如今所居住的新加坡拍成都市小品會是何種光景。其實個人覺得梁智強不算在其中,雖然他的確很忠實的傳達了一些小市民的心聲,但過於賣弄某些元素就模糊了真實情感的流動。畢竟城市的本質在於人,在於由時間流動建構出的專屬文化,在於人類賦予吸收釋放混淆又清晰的獨特氛圍。生活在城市裡的人及故事才是敘事主體,城市本身只是一個場景的發生地,即使兩者之間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就如軀體與心臟,軀體負責裝載居住的市民,人類的感知就是心臟的跳動,全然掏走情感之後,失卻所有意義,空心即變空城。
而什麼時候,我們親愛的大馬導演將集結起來,拍攝「吉隆坡寓言」「啊!馬六甲」「新山奇遇記」「喬治市繞一圈」等的都市組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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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 me cuido tanto como dicen
有人出版社于2003年成立于馬來西亞吉隆坡﹐由一班年輕的中文寫作者組成﹐目前以業余方式刻苦經營。其成員背景多元﹐來自廣告﹑資訊工藝﹑新聞媒體﹑出版﹑音樂﹑電影甚至投資界。有人虛實並行﹐除了經營網上"有人部落"﹐也專注藝文書籍的出版和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