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遊戲

離職前副刊老友送我花束和汽球。花裡寄居了一隻小熊，後來也跟著我來到台北，作我的房客。

在我走進台大研一女舍的電梯，準備像尋寶一樣去找尋房間鈅匙上標明的門號，即感覺被一種無形的東西包圍著。

氣味，我被怪奇的氣味膜包裹。整棟宿舍飄著類似餘飯剩菜的味道，雖不至於酸腐，卻隱隱讓人感覺你正處於空氣密度偏高的一處，仿如進入了一顆被吹漲的汽球內部。我在電梯裡頭，呼吸頗不順暢，我的潔癖開始抵抗這種在我的生活經驗中不曾有過的濃郁空氣。我不敢吸入過多的空氣並且試圖從氣味中過濾氧氣，再從氧氣中過濾水份，我記得我熟悉的空氣是比較輕盈清爽的。

電梯門打開之後，汽球的漲度縮減了一些。有風從後樓梯的窗口吹來，我稍微可以正常呼吸了。循著長廊向前走，我被分派的宿舍在長廊盡頭。未打開房門之前，我看見長廊側窗斜斜洒入的陽光、隔棟男生宿舍的陽台，以及遠遠駐立的台北地標101大樓。

恍惚中我又被提醒了──這是台北。一座擁有不同於大馬的混雜，逕自展示它獨特的差異面貌的城市，連空氣密度與氣味彷彿都與我熱帶的家鄉不同。差異性這種東西，原來並不全然具體。我用我的鼻子嗅問出來的差異，竟是無形的。然而，我們暫且不去理會這個，因為我已扭轉了門把，準備推門迎接我在台北生活中將與我最親密的空間。

一個向來無法真正想像伊籐潤二恐怖漫畫中描繪的怪奇空間的女生，如今終於走進了伊籐潤二的房間。我被一種更濃郁的氣味包圍。牆上一斑一斑的壁癌讓我傻眼，空氣中有水份飄移，滋養著牆上的黴菌，只差沒長出一朵寄生的野菇來。房內與廁所為鄰的那面牆，不曉得經過多少年的黴菌抗戰，水泥牆長得一凹一凸，輕輕碰觸就脫落一地的粉末。

這是我將要在台北渡過研究所生涯的房間嗎？我不禁想像，在這樣的居家環境中生活的人，會有著怎樣的生活形態？想到這點，後來我稍稍能夠理解為何台北市內有著雨後春筍般的咖啡館，而人們也總愛在咖啡館裡呆上一整天，溫習閱讀或純椊閑靜地什麼也不做。除卻氛圍不說，只是居住環境的素質似乎已經可以解答台北咖啡館文化繁盛的其中一個原因了。

而在我決定出門喝杯咖啡，然後去買牆紙、跟宿舍拿漆重新補救牆上的斑駁時，遠遠的101大樓就在我眼角出現，它的崴峨與嶄新此時竟讓我覺得它在嘲笑著我與我的狼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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