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個部落之後︱ 林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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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實地說,我忘了這是第幾次,我擁抱大地,俯耳傾聽地球另一端的真心。泥土,落葉,沙漠,沼澤,草原,我無法以文字準確地形容這一次的觸覺和之前的到底有什麼不同。在一望無際的冰原上被自己的影子追逐,我沒有勇氣面對自己身後的黑,於是我只好就地臥倒,與它緊緊相擁。
天空飄起了雪,我想起妳對我很好的時候,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總是有些什麼要跟我說,於是我記住了妳的名字,奇怪我們為何總是摖身而過。雖然明知世界總是在變化,但我仍是不解為何再遇見妳時,事情已有所不同,那不屑是因為我常爬在牆上的緣故嗎?也許是我膚淺吧,我還以為那是很有文學氣息的一件事。
原諒我的自以為是,總覺得妳的心裡總是藏著什麼,而我那聽到的地底傳來的聲音,是真實存在的吧,我總是害怕,這一切只是自己的想像。要等待多少個冰河期才不算一時衝動呢?在雪融化的季節,我書寫著,趕著在白色的世界消失之前記錄下一種感覺。
當我站起身來,我才發現天已亮了許多。
此刻的我只想登陸太陽,插上屬於自己的旗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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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將一整片黑色的天看成藍色。
如果有一個人真的是重要的,那也不會是我。任由日子慢慢地逝去,人每天只需要一丁點兒的感動便足夠讓自己感到溫飽。午夜零時零分,感受著飯盒的溫度,無需加鹽,混著淚水吃味道便很好。隱身於一片漆黑之中,讓全世界都找不到我,我只不過是想聽聽妳的聲音,妳在電話那頭卻總是笑著。不懂是因為害怕,還是出自於對自己死亡的感傷,隨著自己瞳孔的擴大,我無法阻止自己看清黑暗中的一切。
或許人在黑暗中本來就應該要沉睡,逼自己保持清醒反而是一種無知。可能其實我只是失眠,但我卻憎恨這個世界不肯陪伴我失眠。我只好懷念陽光普照的那個盡頭,那兒應該有許多醒著的人吧,安慰自己其實自己並不孤單,但我又怎麼能確定這一切不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我記得妳曾說過,妳的世界總是下著雨。放縱自己書寫著自己,自己書寫著妳,自己,妳,妳,自己,一直到自己或妳分不清妳和自己有什麼不同為止。
當太陽昇起的時候,我懊惱自己弄不清楚這是一天的開始,還是結束。只有當面對著陽光,踏著白雪的時候,才能感受到身後如影隨行的黑。允許自己優雅地轉身,把它消滅,立志從此做一個沒有影子的人。
然後哭。然後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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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從來沒有寫過一篇文章來稱讚別人的文章寫得好。
阿涵的部落格又更新了三篇文章,看了以後又讓我不自覺地讚嘆,寫得真的超好,而我只是隨隨便便這樣在我的部落格寫三句來推薦她的文章,實在是令人感到慚愧,為了以示誠意,或許我應該不自量力地寫篇散文來形容她的散文的好。
原諒我的膚淺,雖然我知道這個人存在已經快三年了,但我知道她文筆好這回事,也是因為日前我參加學校畢業典禮時,坐在台下看她上台領一個全國性的散文大獎。回到英國後有天便去找她的部落格來看,不看還好,看了第一篇,《遇見,女孩》,就直接驚為天人,覺得文筆超好,寫得超有感覺,看完後便急著看回去她之前寫的文章,每看一篇,便覺得她文筆的好,是超過我看上一篇時的認知的。她的文字進化成完成體其實沒有太久,所以好的作品其實並不是很多,部落格早期的文章都是些一般的部落格文,但進化完成以後的作品大都好得很可怕,在五百字內無懈可擊。老實說,我反而沒有很喜歡她的得獎作品,可能因為那時的文字還不夠成熟,可能因為篇輻太長,已經超越了自己可以駕馭的地步,但從那篇作品之後到現在,進步是非常顯著的,潛力無窮。
她的筆觸總是冷靜,文章卻蘊含一種很真摯的感情,無論是存在著的親情,或逝去了的愛情,使文字透著暖意,有股感動人心的力量。或許因為我們都是同一所學校畢業的,同一個老師教出來的,同是天蠍座,讀她的文章,我總有種她是我的昨天,我是她的明天的錯覺,但其實我們各自活在自己的今天。我從來不覺得有哪個比我小的人文章寫得比我好,但她的文章讓我十八歲時的作品顯得幼稚,她的文章有著超高的深度,但不故作老成,感人,但不煸情。
只是好的作品不夠多,不然以她現在的程度,就可以出一本散文集,我自己就很樂意自掏腰包幫她出。在這人們只在乎視覺和聽覺,而文學式微的年代,會寫作的人,從來都沒有得到應有的肯定,也沒有一個平台,去教育世人什麼是好文章。看看一些所謂成名的馬華作家在報上的專欄,我想這個文化沙漠更需要的是一些清新而真實的文字。
才氣這種東西不是每個人都與生俱來的,也不是後天苦練就一定可以練得出來。只是在這個世界裡,要只是為了寫作這件事去活著實在是太困難了,曾經我也向現實低頭,以為自己可以等到日後再回來做自己喜歡做的事,現在想起覺得那時的自己真的是好傻好天真。寫作是一件寂寞的事,很多時候寫了貼在部落格,也沒什麼人看,最後便覺得自己寫不寫其實也沒什麼差,星光總是不懂自己照亮過誰。當我仰望天空,發現一顆新星,總希望它能永恆地閃亮,而想起在地面上的自己,又忍不住感傷了起來。
到了今天我終於明白,我失去的,不只是青春而已。在我咬緊牙根往前衝時,早已是俗不可耐了。
部落格網址:
http://just17han.blogspo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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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獨自一人,走在新加坡國際機場。
班機的時間改了,害我還要再多等四個小時。雖然明知時間還早,我仍慢慢地踱步到了登機門,如預期中般的空無一人,確認沒搞錯地方後,我再慢慢地踱步回轉機大廳。想上一下網,回到虛擬的世界裡,與現實裡的眾人保持聯繫。走到免費上網區,卻沒有一台電腦是空著的,好不容易等到其中一位旅客離開了,我正走上前,卻發現一個十多歲的小妹妹也在等那台電腦,那小妹妹很有禮貌地對我點了一下頭,臉上卻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種"噢,原來早有人在等"的失望表情,我看她這樣,便故作紳士地把那台電腦讓給了她。也許,這幾個小時註定就是要靜靜地一個人過吧。
無所事事地走著,想著要怎樣才能打發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其實明明時間就不夠用,有太多事等著我去做,人生中卻還是會遇到覺得很無聊,不知道該怎麼打發時間的時候,這還真令人感到懊惱。經過一台大電視,電視前的沙發坐了一堆英國人,我停下腳步,看了一會兒,是昨天的英超賽事精華,阿斯頓維拉對曼聯,世事就是這樣,是你的就是你的,踢得再怎樣爛,也不會輸,可惜我的人可沒有曼聯這麼好命。
背包裡有幾本書,其中一本1Q84,陪我飛了大半個地球好幾趟,仍沒有讀完,因為每次我有時間坐下來想接下去讀時已經忘了自己讀到哪裡或之前讀了什麼,又要重頭開始讀過。就和自己談過的戀愛一樣,每次想和舊愛坐下來重溫故夢時,已經忘了自己曾傷害對方到什麼程度,只好找個新歡重新來過。
或許我應該找個地方歇腳靜下心來閱讀,但此時的我只覺得肚子有點餓,便繼續任由自己漫無目的地逛著。意外地發現新加坡國際機場也有按摩店,想起自己幾年前過境曼谷時曾跑去給人按摩,就這樣打發數個小時也是不錯,不過再仔細想想新加坡的按摩應該是沒有什麼額外服務的,就算了。角落有間精品店,自己曾在這裡買份畢業禮物送人,不過現在家境清寒的我可買不起。精品店對面有個咨詢處,幾個月前自己曾為了打一通電話匆匆忙忙地在這裡換了新幣買了張電話卡,只是有些事情太久沒做以後,便會忘了當初的熟悉感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鄉情怯的陌生,需要比當初開始時更大的勇氣來重新做這件事。講電話是如此,寫篇小說也是如此。
算一算,也不懂自己有多久沒寫過一篇給自己的小說了。創作的動力往往來自於自戀,一個人公告天下自己不能說的秘密自爽完後,另一個人也有樣學樣地說起誰不知道的事,到了最後,所謂藝術說穿了不過就是一堆自戀的集合。在這兩個月裡,我頓悟人不應該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所以無形之中也忘了寫小說這回事,人必先自戀而後人戀之,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自己才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喜歡吧。
可能那肚子餓的感覺便來自於此,或許我該寫篇小說餵飽自己才是。一座機場是一個國家的縮影,逛著逛著,發現新加坡機場實在是連間像樣的餐廳都沒有,難得大爺我想花錢吃頓好的也引不起我消費的欲望。走到二樓,心想如果再找不到自己想吃的就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來填飽肚子就好了。
這個時候,經過一間拉麵店前,我注意到她。
注意到就是注意到了,在當下也很難說出是什麼原因讓自己注意到她,但其實總還是有跡可尋。仔細想想,原因應該有兩個,第一是她看起來年紀輕輕,最多不過十七八歲左右吧,可是她卻正在讀著黃仁宇的《中國大歷史》。當然,這是一個比較膚淺的理由,第二個原因比較直接且有深度,就是,她很好看。
我所說的好看並不是世俗人眼中的好看,可以去演偶像劇或當模特兒的那種。從前每次讀小說時讀到女主角又是一個清新脫俗的美女我都心想說"屁喇,這世界上哪有這麼多美女,夠你拿來當這麼多本小說的女主角",後來自己也開始寫作以後我明白了。對一個作家而言,一個女生好看是因為當你看到她時,會有一種想要為她寫篇小說的衝動。
此刻,在我眼前的她,就給我這樣的感覺。
我鼓起勇氣向她坐的位子走去。一個女生在自己的心中是不是特別的,就決定於當你走過去和她講話時,自己的心跳會不會加速。有時候,原本自己沒發現到,因此不特別的人,在經過一些事情,或換了一個角度之後,也會變得特別。
現在我可以感受自己的心跳快到不行。
走到她的身前,我小心翼翼怕她聽不清楚似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問她:"不好意思,請問這裡有人坐嗎?"
她的視線從書本上移開,抬頭看著我,愣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訝異的神色,但好像又認出了什麼,便面帶微笑地說:"這位先生,很明顯,店裡還有很多空位子噢。"當然,因為此刻拉麵店裡就只有我和她兩位客人。她停頓了一會兒,才說:"不過如果你要坐下的話,我不介意。"。
我如釋重負,至少今天不用面對被人拒絕的惆悵,拉開她對面的那張椅子,自己坐了下來。看到她手上的《中國大歷史》,我也不甘示弱,把背包裡那本村上春樹的《1Q84》拿出來。一個成熟的男人,在獨自旅行時,背包裡應該至少要有三本書。一本是花花公子之類的成人雜誌,是身邊沒人的時候拿出來看的,一本是村上春樹之流的文藝刊物,是身邊有人有美女出現的可能性時裝模作樣看的,閱讀的本質其實是沒有什麼不同,如同穿著睡衣和西裝的本質沒有不同,漂亮和不漂亮的女友親吻起來的本質沒有不同一樣,但旁人看著眼裡,觀感是有差的,而人,是群體動物。還有一本是自己寫的書,到真的不小心遇到美女時,可以送給對方以作名片之用。我轉念又想,坐在對面的她,背包裡會不會也有三本書,一本《中國大歷史》,一本數字周刊之流的八卦雜誌,還有一本用自己的大頭貼拼出來的寫真書。
"妳叫東西吃了嗎?"雖然明知是一個很爛的開場白,但有時裝若無其事反而效果會更好。
"叫了。你呢?要不要點東西?"
"嗯,肚子有點餓。"如果不點的話,那不就擺明我就是特意來把妹的。我叫了服務生過來,點了一份生魚片。
"坐飛機吃生魚片?"
"沒關係。我年輕時喜歡吃熟的,年紀大了以後喜歡吃嫩的。"
"不怕食物中毒噢?"
"人生因勇於嘗試而精彩呵。"
她聳了聳肩,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妳呢?為什麼來新加坡?"
"來找我姐姐啊,我姐姐在這裡讀書。"她停頓了一會兒,又說:"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自己一個人坐飛機出來走走,所以對我來說是很有意義的一件事。"
"敢問妳幾歲啊?"原本是一個很突兀的問題,在此時問卻顯得很自然,也不會對女生不禮貌。
"十七。"
"十七歲…"我想了一下,十七歲的自己在做些什麼。"我也在我十七歲時第一次坐巴士下吉隆坡,對那時候的我來說,吉隆坡還真是一個大到不行的城市啊。十七歲,是個很浪漫的年紀啊,看似成熟了,又無需為俗世間的一切擔憂些什麼。"
"哈哈,說得這麼美好。可能你只是對單數特別有感覺呢?"
我仔細地算了一下,十五,十七,十九,二十一,二十三,嗯,好像也有點道理。
"說得也是。如何?對新加坡這城市有什麼特別的感觸嗎?"
"沒有耶,我就是來找我姐姐啊。你呢?"
"嗯,我對新加坡也不是很熟。作為一個馬來西亞人,特別是北馬人,對新加坡本來就不會有什麼好感吧。我只有一位新加坡藉的朋友,是個很有趣的人,她在台灣念大學,現在人卻在香港。"
她等了一會兒,看我沒往下說,才問說:"所以呢?提起這位朋友純粹只是因為新加坡的緣故?"
"不懂耶,或許是吧。妳不覺得突然沒有理由地提起一個人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嗎?就如果那個人知道自己這樣無緣無故地被別人提起,也會感到開心吧。每次在讀小說時,我都會有種感覺,有些人物是作者身邊的朋友為藍本,想讓朋友讀了以後知道寫的是自己感到很開心,所以就特別安排些場景讓他們出場一下。"
"所以,對你來說,寫作的意義是在於提起一些對你來說重要的人囉?"
"呃,也不盡然。妳呢?對妳來說,閱讀的意義是什麼?"
"閱讀的意義是因為現實生活得不到呵。"
"所以妳讀《中國大歷史》是因為現實生活中時光機並不存在嗎?"
"不是。是因為我沒見過鬼。"
"哈哈哈,"聽到她的答案,我忍不住笑了出來,"所以要多讀些關於死人的事就是了。"。我凝視了她一陣,那深黑色的眼神下有種令人捉摸不透的深隧。"妳很有趣。"
"有趣?哈哈,好奇怪的形容。"她看了看手上的錶。"嗯,再多一個多小時我要飛回檳城了,你呢?你是在等轉機嗎?"
"是的。回了檳城一趟,現在要回英國去了。"我心想,可惜,我班機延遲了,還要等超久。
"你是檳城人吧?"
"嗯,亡國了,所以回去走一趟。"
"亡國了還有什麼好看的?"
"因為國破山河在。"
"所以回去只是去看看風景?"
"國破了,景色也是會不同的。"
"有什麼不同?"
"就多了一些悲壯的人文景觀。"
我說完後,或許是因為不知道要接什麼吧,她沒說話。或許我們都覺得這個時候應該靜一下,為一件值得傷感的事默哀。
"所以像你這種有抱負的人應該會想要復國才對呵。"有點令人意外,不過是左手按著《中國大歷史》的她先打破了沉默。
"可惜我能力平平。"
"不然你也可以寫文章影響更多的人呵。"
"可惜我文筆平平。"
"那怎麼辦好呢?"
"不懂啊,就只好擁著真愛歸隱山林了。"
"噢,原來故作先天下之憂而憂之狀其實只是為了要把妹啊。"
"哈哈,糟糕,被發現了。"
"可是在武俠小說裡這種境界只有武功高強的人才能達到噢。"
"嘆,可惜我也武功平平。"
她聽了只保持微笑,不再多說什麼,就在我搞不清楚她到不到底是不是在為我的無能默哀時,我們點的食物來了。她叫了一碗拉麵,左手翻開桌上那本《中國大歷史》,邊接下去讀邊專心地吃著。我吃東西一向都很不專心,因為我一直覺得吃東西重點不是吃什麼,而是跟誰吃,事實上當我不是自己吃東西時我吃得很少,因為我都忙著在講話。可是現在看她吃得這麼專心,我也不好意思打擾她,只好乖乖地吃著自己的生魚片,抺多一點芥茉,醞釀著情緒,恰好到她吃完麵時流下兩行清淚。
"嗯,吃飽了,我差不多要走囉,媽媽說要早點到登機口…"她話還沒說完,抬起頭看到我的淚水,愣了一下,過後便哈哈地笑了起來。"哈哈,有這麼誇張嗎,憂國憂民到要流淚的地步。"
"沒有,"我故作瀟灑地拭去那兩行清淚,"只是感傷,人有悲歡離合。"
"哎喲,有緣就會再見面的。"
"通常女生會說這句話就表示我們接下來無緣。"
"沒有喇,我們是真的有緣呵。"
"我怎麼都不覺得。"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如果這個時候跟她開口要聯絡方式就真的俗掉了,但今日一別,人海茫茫,全地球六十億人,以後不知何時才會再遇到了。
"好吧,本來不想告訴你的,不過看你這麼感性,我跟你說喇,其實我知道你是誰。"
"妳知道我是誰?"我半信半疑地問。
"當然啊,不然我怎麼會讓你坐下來,還一起吃東西哩,一個陌生的怪叔叔突然這樣出現,我早就被嚇跑喇。
"妳怎麼會知道我是誰?"
"我看過你寫的書呵。"
"妳看過我寫的書?"知道美女讀過自己的作品,那剎那間的興奮和喜悅實在是筆墨難以形容,只有出過書的人才能夠體會。
"只是我之前就看過你喇。就來新加坡之前的事吧。那天我自己跑去Queen’s Bay的大眾買書,不小心注意到一個人很奇怪地在算著書架上的書還賣剩幾本,還怕自己算錯,算了好幾次。可是那人明明就穿著T Shirt短褲拖鞋,應該不是店員,而且又只算那本書別本都不算。呃,當然那個人就是你喇,等你走了以後,我就感到很好奇,就去拿了一本來看,看到書裡的照片,才發現原來剛才那人就是作者啊,覺得很好笑,就買了一本來看。"
"噢,還真是感謝支持啊。對啊,沒有人要買啊,我家裡還剩很多,堆積如山,現在都拿來折成小紙盒吃飯時裝魚骨頭。"
"哈哈,有沒有這麼誇張。好歹也是我第一本看完的中文書耶。除了課本以外喇。"
"真的?感動。"
"因為很淺很容易讀啊。"
"需要這樣直接嗎…"
"哈哈,有很直接嗎?我本來還想說你書裡的照片比較好看耶。"
"是因為我沒穿上衣的緣故嗎?"
"哈哈,不是。是因為那時的你頭髮比較多。"
"哈,幸好村上春樹的新書有給我們這些快要禿頭的人一點鼓舞。"聽到她這麼說,我真的哭笑不得,不過這樣一直挨打下去不是辦法,我也試圖反擊。"等等,剛剛妳說閱讀的意義是因為現實生活中等不到,所以妳讀的我書,是因為現實生活中等不到我囉?"
她聽了只愣了一下,過後故作生氣似地瞪了我一眼。"你們天蠍座就是這樣,總是把自己太得重要了。"
"妳又知道我是天蠍座?"
"因為我是雙魚座。天蠍座,我瞭。"她看了一下錶,突然哇哇叫地說:"糟了,遲了,買單吧,我真的要走了。"看樣子不管心智多成熟超越實際年齡多少的女生,都還是有其幼稚的時候。
"沒關係,我來付就好了,妳趕時間就先走吧。"通常在一敗塗地之後,搶帳單是維持男生尊嚴的少數方式之一。
"那就謝囉。嗯,還有事嗎?"她看我一直望著她,便好奇地問。
"沒什麼,只是想說,妳很特別。"
"呵呵,有趣變特別了啊,好喇,那我先走囉,掰掰。"可惜,我知道自己在特別的她心裡,還不夠特別。
她背起背包,手上抱著那本《中國大歷史》,向我揮了揮手,給了我一個難以忘記的微笑,便轉身離開。我一直坐在那裡,凝望著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機場走廊的盡頭。我叫服務生拿帳單來,看著帳單,確定她是真的存在過,而不是自己叫了兩份東西吃。付了錢,我也將村上春樹的《1Q84》放進背包裡,背起背包,走向屬於自己的登機門。
在這遼闊的世界裡,我們相遇,分離,然後各自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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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週末我人在檳城,適逢是學校的畢業典禮,想想今年的高三理我也進過他們班許多次,配不上他們一聲老師,但感情是有的,感謝他們多年來對我的寬容,便特意出席觀禮。整場典禮看下來,心中有很多感慨,我不知道真話可不可以說,也明白典禮就是學校的縮影,學校就是社會的縮影的道理,談從前如何如何也已變成一件很敏感的事,我在此只是想就事論事,談一下自己的想法,就算只是點到為止。
首先,典禮訂為十點開始,當時我人就站在禮堂外,但我根本就不知道也不清楚典禮什麼時候開始的,相信現場很多前來觀禮的人也不清楚,造成的結果就是初三的班級要對著一個空空蕩蕩的禮堂進場,雖說畢業典禮的主角很明顯地是高三生,但至少也該給予初三生基本的尊重,畢竟這也是少數對初中班導師有機會表達謝意的場合。
結果全體初三生進場後,家長們才陸陸續續地進場。進場後,我才發現只保留了二十四個座位給老師,感覺很多老師根本就沒有來,來了也沒有坐到最後。我個人的理解是這次畢業典禮老師們連請柬都沒有,也沒有被通知要出席,畢業典禮的主角除了畢業生之外,就是這些勞苦功高的老師,為什麼會給人一種"你們來也是只湊湊人數,來不來也無所謂"的感覺。所以整個典禮下來感覺很空,因為少了一群最重要的人。
典禮剛開始時氛圍還不錯,司儀的聲音很專業,唱國歌和唱校歌的銅管奏樂也很有氣勢,尤其是校歌我唱到"大家庭"這三個字時已經快哭出來了,整個典禮的好氣圍也到此為止。我知道在這種正式場合發表些官方講話難免,但真的有需要講這麼久嗎?而且我不懂花了多少錢建了什麼和畢業這回事到底有什麼關係,我相信在場的家長也不會有什麼興趣,如果學校真的是辦得這麼好有這麼多政績要與大家分享,那大可留到明年開學典禮,或家長說明會再說吧。坐在下面聽的時候,我只是感嘆,日新獨中與日新國中畢業生受到的教育不同,價值觀也大相逕庭,什麼時候我們日新獨中畢業生才可以有屬於自己的校友會?
當然,我知道大人物要講多久要講什麼不是我們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人物可以決定的,但接下來頒發畢業證書和頒獎時看得出很多自己可以掌握的細節都沒有做好。最嚴重的錯誤是,頒發畢業證書念錯學生的名字,或許這和整個典禮比起來顯得微不足道,但人高中畢業一生就這麼一次,這是對學生和家長的尊重問題。畢業班的名單是先前就知道的,如果不會念也請查一下字典或問一下學生吧。頒獎後穿插了畢業生轉交支票給董事的環節,嗯,這個部分,我在這裡暫時不想多提。
整個頒獎儀式拖很久,很多與高三無關的獎項其實都可以等到結業式再頒。因為典禮拖太久,所以到兩位畢業生代表致詞時那個氛圍已經散了,禮堂裡很多人在講話,沒什麼人在聽,但事實上,若我們認同高三畢業生是這場畢業典禮的主角,這才是主戲,才是一個畢業典禮裡最重要的環節,不是嗎?我對兩位畢業生代表的表現感到很滿意,很難得可貴的是,在講詞進行到一半時,很明顯地感受到高三的畢業生有自發性地全神專注地去聽,試著去凝聚回那個氛圍,所以在演講後的掌聲,聽得出是發自內心的掌聲,而不是之前的"講完了大家趕快拍手"的那種掌聲。
最後大家唱畢業歌,旋律很美,那氛圍也很令人感動,坐在台下也可以清楚看到好幾位同學唱到哭,雖然因為音控的問題,其實我坐在下面根本聽不到畢業生們在唱些什麼。不過這都還好,我最不能接受的是,畢業生們畢業歌都還沒有唱完,我就聽到"請董事與老師們移座到食堂用餐",然後一干人等就真的迫不及待地起身到後面吃東西去了。
我和敬仁兄坐到了最後,我很慶幸我有來,因為我學到了很多。反省自己,或許我平時總給人一種批評大於建設的感覺,我知道很多事情不是我們可以決定的,但在能力範圍之內,不管怎樣,我們都應該盡自己能力做到最好。如同今年高三畢業生,很多事情也不是他們可以決定,但在他們的能力範圍內,至少交出一本我覺得是很不錯的畢業刊,尤其是中間的那本收集文章和美術作品的小副刊,很有創意,質感也做得很好,應該給予肯定。
這篇文章的最後,我想放縱自己寫幾句心底話。或許對多數的北馬家長和有國民型中學背景的人來說,北馬的獨中就是給擠不進明星國中又不想去馬來學校的二流學生讀的,這些學生因為適應不了馬來文或英文教學所以只好用華文;獨中的學生拿不到政府獎學金,所以是富家子弟讀的,更有甚者,說獨中利用學生斂財。當然這些偏見的產生有它的背景,雖然有時我也不是很明白為什麼一些家長可以在對國民型中學一無所知的情況拼命把孩子往裡面送,只因為這個決定不需要承受那麼大的社會壓力。我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可以無視國民型中學糟踏多少好學生只為了成就那少數所謂好的,多少優秀生因為適應不了國文教學變得平庸而自卑,忽視拿到政府獎學金的國民型中學生也只佔了極少數的事實,忽視很多明星國民型中學向家長要錢要得比獨中還要兇。
當然,聽到這些批評我們也要虛心檢討,英文不好就好好地用心去念,別人覺得我們獨中騙錢,我們就要好好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以感激的心珍惜募來的每一分錢,是不是每一分錢都真的花在刀口上。我最大的恐懼是今天我們真的就這樣覺得自己是二流學校了,然後有意無意地去落實別人對我們的偏見。人活得越大越身具不同身份,我從來不覺得自己當一個醫生有什麼了不起,我也不會以從英國曼徹斯特大學畢業為榮,但我以身為一個獨中生感到驕傲。獨中的存在本來就有其理想主義性質,我相信很多日新獨中畢業的同學和我一樣,我們並不覺得自己次等於誰,我們也不害怕競爭,只是我們相信母語教育為追求教育品質最好的形式,我們相信在中學時代人格的養成比畢業時拿多少個A更為重要,我們都是重感情的人,所以我們站在一起,我們會堅定地守護著當初我們所選擇的價值觀。
就寫到這裡,謹以最誠摯的心,祝福全體2010年日新獨中高三畢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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