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立雨林邊陲

藍色外套。藍色的海。藍色天空。藍色浮城。這時候如果黃韻玲唱起藍色啤酒海，就有點不像話吧。但我還是對那幽淡的藍，上癮了。

Bourne首部曲上映那年，我還在家鄉窩著中六。那些年，不知怎地大家老愛搞三部曲。Lords Of The Ring，改編自托爾金先生的小説。三部片長都超過兩小時，電影到達高潮點的時刻，已經憋尿憋得好不人道。Matrix當時也欺騙了許多人的情感，雖然套用了許多堂而皇之的唬人論調，總算也讓高中生的我閃亮走完三程。然而，始終還是只有Jason Bourne，能夠扎實地留在我記憶裏。

Bourne自海重生兩年后，二部曲上映時我已經來到城市。這裡院綫的銀幕和音響設備，甚至是觀衆座位，都比家鄉沒幾個人進場的戲院，舒服多了。第二部曲的氛圍，和首部曲的差異非常大。剛開場，Marie就慘遭殺害。首部曲裏她和Jason Bourne凴一輛Mini瘋狂竄逃的際遇，那些愉悅，還多麽清晰啊！接下來，Matt Damon沉默、壓抑、哀悼的演繹中推進Bourne完成了復仇。

十月，三部曲終于上映了。結束了，就這樣結束了。比其他三部曲的完成，稍晚了些。姿態乾脆而穩妥。是啊，這才是那些時間，不了了之，之後復而出現的完成。

海上，漂浮，生還。電影裏的Bourne追尋自己原來的身份。遭遇種種的危機。以爲一切皆已休止的時候，平靜安逸的生活投來導彈，最愛的人中槍死亡。開始反擊。面無表情，對白鮮少。靜默地哀悼。三部曲，身份的搜索動作繼續，趨向源頭核心。即使是Matt Damon還是Julia Stiles或是Joan Allen，都幾乎是神情認真且嚴肅。加上John Powell的配樂，讓人的心跳和呼吸節奏也都那麽密實。

電影外，這些年不也一樣，于種種經歷和處境中，尋覓自己真正的身份，想把自己的樣子看清楚。我已經沒法再像高中時那麽純粹了。那些時間裏，有些傷口無來由地爆開。選擇了痛，不開口呻吟。許多混沌鋪天蓋地而來，他們說，這是成長的前兆。電影裏的死亡和傷口，兩個小時後幾乎即開始淡忘。但人生裏的種種人事變遷、傷痛亡故，留下的刻痕，會一直留存到死去那天吧……有時候，我不禁懷疑是不是對糾結的酸楚上癮。原該稀釋消失的，我寧願它們烙成圖騰，留在肌膚上。讓你的肌肉鬆弛，頽唐，過胖，提早把自己變成中年男人，提早遇見老年死亡前的模樣。

我的電腦桌布設置了一張The Bourne Ultimatum海報。藍色系。Matt Damon/Jason Bourne背對著畫面。在他前頭，是海和宛如浮在海上的擁擠城市。不禁讓人想起Rene Magritte那些超現實主義畫作。比如，一個青蘋果取代五官的畫像。那這是一顆蘋果，還是某個莫名其妙走入畫像的人？關於身份的真相，明明就藏在不斷出現眼前的暗喻裏。結果我們只能不斷地解讀，或整理出一種説法。

我想，不如就記住最初的樣子吧。跑得再遠，記住自己最初的模樣，也許就不會迷路了。

有個朋友在他部落格裏頭這麽寫：“（在人群裏）喜歡走在後面……因爲可以看的比較多……誰被忽略……誰被傷害……誰今天很傷心……誰今天變了……”躦動的人頭之間，原來有個人小心翼翼為每個人素描。

最終的最終，Bourne回到海里，蜷縮成胚胎狀，適應了藍色溫度和呼吸，他於是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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