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立雨林邊陲︱ 多謝惠顧,擇日再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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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衣,曬衣。幾年前,剛到城市。迷路後,回到家裏,躲在浴室裏洗衣服。外頭卻已經下起傾盆大雨。這裡陽光充沛,一件一件濕布料垂掛著,光線把顔色染深。心情澄淨,沉靜。
昨天下午高三學生敲門,補簿記的課,經過進來看看。兩個房間,如“日”字,中間隔一扇門。我棲身,日頭的下端。學生進來先看到的,當然是還沒來得及完全拆箱,又,懶得處置的幾箱書。再往前,我的空間,學生說,真是自己的房間!櫥、柜、床、(堆著洗刷用品零食教科書眼鏡零錢的)桌……那台陪我從城市來到光照之地的電腦,總會引起譁然,安置在日頭底端那條橫。那裏還有一道門,望出去,是小庭院。老校長豢養的盆栽們孤傲地列隊。我陪他們醒,陪他們睡。有條行蹤隱秘的狗,時不時從某個角落溜出來,見了人,隱身去。辦公室也有這樣的一條狗,披戴深褐。昨天早上玩心一起作勢要揣他一下,結果被狠狠地吠了一聲。真是沒有幽默感的狗。
學生見床鋪中陷,移動了床板,昨夜的確好睡了些。但對漏接了家裏打來的一通電話,依然有些耿耿於懷。也沒有勇氣打回去。我知道,狀況是如何。只是,實在沒有勇氣,想象父親繼續虛弱、壞毀的過程。如何想象一朵百合的腐朽?泛黃。起皺。發黑。長出黴菌。我那麽張揚的呼吸,一用力,呼氣,便化作塵埃。消逝……
我的沉寂和高三學生微微的憂愁是契合的。那種無以明說的寂寞。他們終將從這裡離開,而我也才從擁擠的輕快鐵抽身而出,在這裡安頓下來。他們新穎的摩多車,停在宿舍外。低年級的學生就騎腳踏車。我告訴他們,這兩樣東西我都不會,他們先是驚訝,然後笑了。大抵心裏浮現的不會是像我同學說的果真是少爺一枚,而是哎呀呀文人秀才呐!
你說,授業也是在學習。我更想說,是場接力賽跑。一天最多五堂課,最少兩堂,按常規是四堂。下課後,改完作業,就背起書包回到宿舍。沖個涼,睡午覺,醒來是黃昏,還可以打開視窗寫些玩意兒。如果,在上網,就趁機給你囘電郵。午後,適合做這樣的事。
我說,我變成水了。事情怎樣來,我就變成什麽樣子,怎樣應對。順應著。這是從開始應徵獨中教職後開始發生的。而後來,囘家前來到這裡見詩人看學校、把那堆積累四年的書雜誌光碟和音樂封箱或散置、將回程(回到半島)的班機日期提早……然後,遙遙想象海島上的你們現在會是怎樣。思念像厚重濕透的棉花團,塞在胸口上一個破開的洞。
剛剛曬衣服的時候,想到電影的小專題要寫湯漢斯兩部電影交集的滯留或前進。浩劫餘生的湯漢斯從荒島回歸後,昔日的情人海倫亨特已經嫁作人妻。他只能在外,不得其門而入。後來,如果沒記錯,他一個人開車往德州的方向駛去,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下。電影很逗趣地安排一個駕著開蓬車的美女經過停下,問路吧?然後繼續往前。而鏡頭一直拉高,到了鳥瞰的視角,湯漢斯猶疑地望著三道往前開去的方向。幕落……
我告訴同學,這樣下去,我也會繼續瘦的,浩劫餘生的湯漢斯一開始不正是個超重得習以爲常的美國男人嗎?結果瘦成個猴子樣。我大個兒,還是會有骨架撐住,但腰帶肯定要往裏再多打個洞(兩個?)。
我沒給自己太多機會滯留。沒留在島上,等待父親的一點一點凋萎、等待有一天我更勇敢一些搭上往南的艇支順著河道流去你的地方看你、等待力氣恢復後把所有在吉隆坡集齊的那些故事都運囘島上……我順著水流,流走了。
每天醒來,都是新啓的白紙了。一點一點的寫下這些,那些。可用的,會催生成另一篇新文。用不上的,也有可能,會萌發一點想象。
我能想象,當初倉促下筆完結的半成品的那篇小說,已經在紙頁之外續筆了。想象父親終于可以緩緩體恤母親為他奉獻了半輩子的青春和純真。想象你忽而開啓郵箱托首讀信的樣子,然後敲起鍵盤。
我繼續想象,在小說裏頭隨口說說的五年期限後的樣子……嗯?無法想象。
我只能想象,自己緩慢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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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豬滿地跑。
有人出版社于2003年成立于馬來西亞吉隆坡﹐由一班年輕的中文寫作者組成﹐目前以業余方式刻苦經營。其成員背景多元﹐來自廣告﹑資訊工藝﹑新聞媒體﹑出版﹑音樂﹑電影甚至投資界。有人虛實並行﹐除了經營網上"有人部落"﹐也專注藝文書籍的出版和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