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立雨林邊陲

有一本買了好幾年也沒看完的書。卡繆的《瘟疫》。一個偏遠小鎮爆發瘟疫滋生死亡的故事。有幾個場面描述是斷斷續續地閲讀間還印象深刻。第一只死老鼠出現時，人們不以爲然，像垃圾一樣處理后，生活繼續。越來越多死老鼠曝露光明之下，人們開始把命運鎖進黯淡無光的恐慌裏。過不了多久，走上街，黝黑狹小的破落死狀從每一個垃圾桶漫溢出來，仿佛山洪將要淹過腳踝，遍佈全地。

那樣緩慢而實在地進駐内心的恐懼感，我想到希治閣的一部老片《鳥》。電影裏頭只用了幾個畫面，穿插女主角幾次回頭張望間。宛如平日，電綫杆上立著三兩只烏鴉。但在絲毫不察覺的片刻，鋼絲停滿微微顫動的黑亮羽毛、黑得折射光的喙、黑得瞪圓了不知懷什麽樣居心的瞳孔。“Ornithophobia”，這就是畏懼鳥類的名字。

有人給人們的恐懼症，根據事物，一樣樣取了名字。他們為害怕老鼠的症狀安了一個拼作musophobia 的名字。一整列的恐懼症名字，讓人忽而才知曉，原來人類恐懼的事物那麽多，原來人類的安全感脆弱疲乏。好萊塢這個戲劇化的娛樂霸業當然最懂得擊潰觀衆不安的小心腸。所以很多年前在你和我很小的時候，它們就闖進怪物片——毛茸茸的老鼠們，這些帶菌者，誇張變大，小豬那麽大，像發狂瘋狗，追逐、噬咬地上掌權孤傲的人類。太恐怖了！

好幾年前出現的驚悚片《Willard》，是一部“希治閣式”心理驚悚片。男主角韋勒不擅社交、性格壓抑、孤僻，在公司裏，因他的懦弱性格常遭同事欺侮。和希治閣的《驚魂記》（Psyco）相似，男主角守著家族遺留下來的大屋，照顧年邁虛弱操控慾極強的老母親。他和兩只老鼠，一公一雌，建立起友誼，原來平凡沉悶的生活鮮活起來。每一只老鼠都在尋找安謐無憂的窩。韋勒的包容和“仁慈”，引來越來越多老鼠聚到大屋裏和他“做朋友”。這段關係之後開始出現破裂。原本人類一直理所當然主導情勢，但那只“製造麻煩”的公鼠擁有了智慧、情緒、性格，並且自由意志伴隨邪惡念頭深植小腦殼下。

“他”懂得報復、懂得回擊、懂得迷惑眾“鼠”成立狂暴軍閥……啊是誰賦予這些小東西邪惡意志，還有複雜人性？然而，還是有些“鼠”客讓人哭笑不得（我想說的是《捕鼠氣》）。他爲了捍衛自己的家園，和那些自稱是合法繼承人的笨蛋鬥智鬥力，破除陷阱危機，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

你知道的，電影很誠實。我更想說的是PIXAR動畫幕後的那群頑皮老爸兼動畫天才兼電影狂徒啊！“Together, we can be the GREATS CHEF in Paris!”天知道，我練習“rat-ta-too-e”這個單詞多久了。他們總是放肆而坦然地慫恿我們：“要夢！就把夢做大吧！”他們輕易讓你哭也讓你笑，讓你還原成最誠實率真的“你”。一只廚藝精湛的小老鼠，不必做得太多，已經讓人渴望知曉：他可以飛的多遠？

一定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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